赵舒微登基为帝已有六年的时间了。
国事繁忙, 诸多事务缠身, 令她连着好些日子都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了。
直到国师府里传来国师卫韫喜得麟儿的消息。
六年的时间, 足够令这位女帝将始于十四岁的那段朦胧情思给彻底抛下, 如今她对这位国师, 有敬重, 有欣赏,却再没了年少时那份憧憬。
卫韫给他的儿子取名卫昭。
满月宴时,赵舒微也去了国师府。
或是因为赵舒微给了谢桃义妹的身份, 倒让她们之间, 真的变得亲近了一些。
因为她发现,国师卫韫认定的这位妻子谢桃, 与这郢都里许多的闺阁女子都不大一样。
谢桃偶尔会说出一些新奇之语, 甚至还会偶尔送她一些她从未吃过的酥糖或是旁的什么。
赵舒微从不重口腹之欲, 但她不得不承认,谢桃做的酥糖,很难令人不留恋其滋味。
这日,小卫昭被卫伯带去后院里看露馅, 卫十一他们也都一溜烟儿地跟了过去,每一个人的目光都紧跟着小卫昭。
这可是国师大人的亲骨血, 是这国师府里唯一的小朋友呀。
大家都喜欢得不行。
谢桃坐在凉亭里的石桌前, 忍不住叹气。
她觉得自己失宠了。
而赵舒微见她这副模样,便弯了弯唇角, “何故叹气?”
谢桃蔫哒哒地趴在桌前, 摇了摇头。
“陛下你新书第十二章还没写吗?”她又忍不住催更。
赵舒微大抵是史上第一个被催更小说的女帝了。
眼见着谢桃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垂下眼帘,一张艳若芙蕖的面庞竟是比院墙那边的树树夏花还要美,她抿了一口摆在眼前的茶水,道,“近日国事繁忙,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思。”
“哦……”
谢桃到底也就是问一问,她哪敢真的催当今陛下的更新啊。
于是她干笑一声,“国事要紧,国事要紧。”
成为皇帝之后,赵舒微便再没有新作问世,便是坊间再多读者渴求着她的新作,她也是不能再写下去了。
站在这世间最高处,她就必定要舍弃一些东西。
心境不一样,笔下写的东西便不一样。
但作为皇帝,赵舒微很清楚,不论她写得好不好,这世上也无人敢说她的错处。
仅仅是为帝六年的时间,她便已见惯各种阿谀了。
这又有什么意思?
赵舒微索性封了笔,再不写了。
但有时闲下来,她便又会忍不住写上几笔。
就这么断断续续地写出来的新作,到如今,也唯有谢桃一人看过而已。
两人正说着话,卫韫便从那边的月洞门走了过来。
阳光落在他那一身殷红的锦袍上,铺散开莹润的光泽,而他头戴金冠,殷红的发带在乌浓的长发间随着他的步履而微微晃动,上头繁复精致的坠玉片偶尔碰撞发出清晰的声响。
腰间鞶带束着他的腰身,更衬得他宽肩窄腰,身材修长。
“臣卫韫,参见陛下。”
卫韫走近时,便对着赵舒微颔首。
“国师行这虚礼做什么?快坐罢。”赵舒微笑了笑。
卫韫扯了一下唇角,目光落在一旁的谢桃身上,冷淡的嗓音不自禁地柔和了几分,“昭儿呢?”
“卫伯他们带着他去后头看露馅去了……”谢桃咬了一口糕点,回了一句。
卫韫闻言便点了点头,而后便在谢桃的身旁坐了下来。
彼时临着亭子的荷塘里池水清澈,绽放着朵朵荷花,偶尔还有游鱼惊起细微的水花,露出一小截尾巴尖儿。
夏日的风,能吹动簌簌的落花,却始终少了几分凉意。
卫韫伸手拂落了谢桃发间的一片花瓣,他那张冷白如玉的面庞上虽始终未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表露,可那双琥珀般的眼瞳在注视着他身旁的谢桃时,总难免流露出几分缱绻柔色。
“在生昭儿的气?”
他的声音里添了几分笑意。
“才没有。”
谢桃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赵舒微,她说,“我在跟陛下聊天呢。”
卫韫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而后便回头唤了一声,“卫敬。”
卫敬捧着一只牛皮纸袋赶紧跑过来,先是对着坐在那儿的赵舒微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说了一声“参见陛下”,待赵舒微命他起身后,他便将那纸袋捧了上来。
“夫人,这是大人在回来的路上,特地去买给你的烧鸭,刚出炉的,可香了!”卫敬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谢桃,然后说道。
这会儿谢桃已经闻到香味儿了,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纸袋,却在下一秒又看向坐在对面的赵舒微,“陛下,你吃吗?”
赵舒微笑着摇了摇头。
谢桃馋嘴的程度,她早就见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