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惜朝回到家时,萧弘正脚底生针, 站立不安地等着他。
“都不知道上茶, 让太子殿下干等着?”
贺惜朝的声音让萧弘回过头, 一见到他,便立刻跑过来,拉到身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关切地问:“惜朝,你没事吧?”
贺惜朝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萧弘瞧着他走路很稳, 可见没有受伤,脸色也正常, 应该没有被责骂吧?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 便问:“父皇跟你说了什么?”
贺惜朝想了想,歪头无辜状:“你猜?”
萧弘苦笑道:“别卖关子,我都担心死了。”
贺惜朝坐下来说:“也没什么,大概天底下会做这么绝的就我一个,他老人家表示十分吃惊,顺便重新认识我一下。”
他说得轻松,可是却跟个刀子似得戳萧弘心窝。
“惜朝……”
贺惜朝看他, 忽然问:“感动吗?”
萧弘重重地点头,低声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你知道。”贺惜朝抬起手, 拍了拍萧弘的心口, “我所求的只有你这里。”
“可我已经给你了呀?”
“那你在担心什么?”贺惜朝反问道, “我不在乎其他人, 其他事。我将命送给你,你护不住吗?”
萧弘眼眶一红,怔声道:“死也要护住。”
贺惜朝顿时笑了,他靠近萧弘,抬起头,一双眼睛直视着对方,似望到眼底:“李洵等着看我的下场,你会让我输得一败涂地?”
“不会。”萧弘说完,又接着一句,“绝对不会。”
贺惜朝于是抱住他,脑袋轻轻地搁在萧弘的肩膀上:“那不就得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所希望的执手白头。只要你也为之努力,我这么做就值了。”
夏荷送上了茶,袅袅水汽之中,贺惜朝问:“李洵八十大板还活着吧?”
“活着,父皇都说了免他死罪,执刑的人又不是傻子,哪儿敢真打死他,床上躺个把月差不多。”萧弘言语中带着遗憾,又有些不满,“父皇也真是的,这么大的罪就轻飘飘地揭过,实在太便宜他了!”
贺惜朝说:“我用的这种手段太直接了,毕竟是皇亲国戚,只能这样。”
“可你就该早告诉我呀,咱俩好好合计一下,一定能弄死这老头,今天我措手不及,很多东西都没考虑周全。”
“告诉你就不是这个效果了,再说我的目的不是弄死他,只想让他丢了尚书位,别碍我的事就行。”
萧弘听此,便不好再说什么,他想了想问:“那接下来的户部尚书会是谁呢?走私牵扯甚广,怕是想找个不相干,身份又得当的不容易。就是我想举荐,一时半会儿手上也无人。”
“不用你举荐。我跟皇上说过,我没有人选,你自然也没有。”
那岂不是白忙一场,萧弘有些不明白了。
“万一下一个也不如意呢?惜朝,如今能跟你和平共事怕是不多了。”
贺惜朝端着茶,目光落在沉浮的茶叶上,脸上毫无波澜,他忽然问:“你说老师会原谅我吗?”
*
贺惜朝跪在谢阁老书房门外,谢府里来来往往的下人,不免往他身上看去。
“看什么,赶紧走。”
这大冬天的,谢三手里照旧摇着一把折扇,从书房里走出来,打发了那些下人。
他看着廊下的贺惜朝,脸上露出为难:“小师叔,祖父生气的很,一时半会儿你怕是起不来。不如先回去,等他老人家气消了,我再通知你?”
贺惜朝说:“我要是走了,他会更生气。”
的确如此,谢三一耸肩,表示没辙。
他想了想,然后在贺惜朝面前蹲下来,说:“如今,李府已经放话,跟你恩断义绝,还势不两立。你两边姻亲全没了,而太子门下第一走狗的名声却是响彻内外,惜朝,你何至于此啊?”
贺惜朝看谢三一脸不解,却是没有疏离,不禁笑问:“你觉得我疯了吗?”
谢三摇了摇头:“我想不明白。”
“不用想了,万事都有理由,只是不好宣之于口罢了。”
谢三眉头微微皱起:“可你不说,祖父怎么原谅你?他对你很失望。”
闻言贺惜朝抬起头来看他:“你认为我做错了?”
“这……”谢三脸上出现矛盾,犹豫着说,“李洵罪证确凿,你将此揭露,这不仅不算错,就如外头所言,是大义灭亲。可是方式……比之贺家除名,未免太偏激,有些令人……”
“害怕?”
谢三颔首:“嗯。”
“不过是心中有鬼罢了,若真是持身立正,还惧这个?”
“可问题是这样的人太少了,官做得越大,越少!”谢三拿着扇子挠了挠后脑勺,“惜朝,你那么聪明,应该有更好的法子将李洵拉下来,为何用这遭人诟病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