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日, 寝殿里都没再燃这香。这日里, 午时刚过,天便阴沉下来, 风呼啸着,吹得外头一阵乒乓作响。怜薇指挥着一众宫人进进出出,早早燃上了炭盆, 又将我这处的门窗仔细掩好, 生怕灌进风来。
虽是子虚乌有的病症,可御医说我不宜见风, 太子紧张,整个东宫上下也跟着紧张, 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了我一般。
权谋之术上我并不太通, 心里也掂量得清自己几斤几两, 故而本盘算的是见上嫂嫂一面, 她向来是有一番运筹帷幄的气度在,倘若她也没有旁的法子,我再冒这个险也不迟。
只是御医这一诊,我连出个殿门都有宫人拦着挡着,何况出宫。所幸时间还耽搁得起, 我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外头的风喧嚣起来的时候, 我亦是刚用了午膳不久。太子这几日下了早朝都常常留在宫中,有时还赶得及回来用晚膳,有时掌了灯才见回。
帘子打起来,好容易透了一口风进来, 便又被人匆匆掩好。怜薇身后跟了个丫鬟,正是嫂嫂常带在身边用的——贺府的下人当年自然没能带出来,嫁进府里后贴身用的人,都是她暗地里亲自仔细挑过的,底细干净,也算信得过。
丫鬟上来规规矩矩行了礼,将食盒呈给怜薇,道:“这是世子妃亲做的花折鹅糕,趁新鲜请娘娘尝尝。”
我微微颔首,“嫂嫂有心了,方才午膳用的,正觉着差了一口呢。”
那丫鬟垂着眼帘恭谨又道:“世子妃托奴婢对娘娘说,手艺不精,权当是一份心意,娘娘留着自个儿用也便罢了。”
我听到手艺不精四个字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是不是我多虑了。
那丫鬟告退后,我叫怜薇亲去送了一程,又借口人多气闷,将留在里头伺候的宫人都赶了出去,这才将那叠点心取出来。
点心做得精致,瞧着并没有什么,我心念微动,动手将其一个个掰成两半。
果不其然,掰到第四只的时候,看见里头夹了一张纸条。我将纸条轻轻扯出来,抖掉上头沾着的馅料。
是嫂嫂的字迹,只是历来的工整里头一次露出些许慌张来,笔锋走得颇有几分急躁。
“四皇子注意到了我,已起疑心,计划被提前。加紧,万事小心。”
我心下一沉,嫂嫂那边儿究竟是被监视到了何种田地,以至于用这般法子传话?
手上的纸条被我顺手丢进炭盆里,起了一小撮火苗。怜薇正是这时候回来的,见碟子上被掰碎开的糕点,愣了愣神,倒也知情识趣,什么都没问,径直将完好的拣出来,换了只干净的白瓷盘摆上。
我拿了一块来咬了一口,心里乱着,不知不觉吃了一整盘。末了,拍了拍手上沾的碎屑,平静唤来怜薇,附耳同她说了几句。
她惊慌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一时连称谓都忘了改,急急道:“小姐使不得!这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我将她扶起来,“我自然心中有数,你只办好我交代的便是。”见她面上犹有犹豫之色,我叹了一口气,执着她手,缓缓道:“东西我自有用处,叫你安排的,日后也有说辞。如今这东宫里,我信得过的,唯有你了。”
她又要跪,我没架得住,只能又受了她一次大礼。
“怜薇记下了,定不负娘娘所托。”
这一夜里太子并未回宫,宫人说是雪下得极大,外头冰天雪地的,行走不便,便被皇上留下了。
我怀里揣着暖炉,坐在榻边,看了大半夜的落雪。
第二日晨起脸色便不是很好看,上了点胭脂遮了遮,又一反常态地用心描了眉,涂了口脂,瞧着才活泛起来。
午后小憩了半个多时辰才醒,本以为怜薇这时候该回来了的,却迟迟不见人。我先是去了小厨房一趟,亲自过目了一遍晚膳的菜,又命人将酒温上备好。
我在殿里踟蹰了片刻,终还是出了门,往书房去。甫一踏出门,宫人便撑着纸伞迎上来,我笑道:“本宫就喜雪天,趁着这会子没风,一个人走走。莫要跟上来,踩了雪便不好看了。”说罢连伞都未拿,径直走进雪里。
大雪下了一夜,今儿后劲便不足了,只细细碎碎地飘一点。宫人倒是勤快,道上的雪清的干净,我便挑着旁人不怎么走的路,专踩着厚厚的白雪而过。
这一路上并未冲着书房去,先是绕了半圈,到荷花池那处转了转,复又回到主道上,跺掉靴上踩实了的雪块,脚步轻快地进了书房。
书房不曾有人来,炭盆也未燃,地上卧着的蟾蜍凉的刺手。乌木匣子还是那日的模样,想来不曾被碰过。我将虎符握在手中,虚悬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直至申时末,怜薇才匆匆进殿,彼时我手中把玩着一把鎏金龙纹酒壶,见她进来,将酒壶往旁边一搁。她将一只包袱双手奉上,眼睛垂着。
我接过来翻了翻,通关文牒,符牌,甚至还有一枚玉扳指,里头刻了个“贺”字,像是贺家的信物。嫂嫂留的后路果真齐全,说是不让我犯险,实则也早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