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便去了将军府。太子仍在气头上, 人虽未至, 明面上的礼数倒也还周全,备了礼, 又叫我捎了话以示慰问。
这已然是贺盛回上京后昏迷不醒的第三日了。我去到将军府,本该是由大夫人领着出门来迎的,不过大夫人始终称病, 仍是那位二小姐的生母李氏主事, 如今俨然已有了当家主母的派头。
怜薇上前一步说明了来意,李氏脸上挂着柔柔笑意, 十分恭敬地将我往里迎,可紧绷的背脊暴露了她的戒备。我心头有些不太妙的预感, 贺家人如今这态度, 已不像是单纯的敌对, 更像是做贼心虚。
我至正厅上座坐下, 贺府的下人奉上茶来,便浅浅抿了一口。这空里,怜薇对李氏道:“太子妃自幼同三公子相识,如今听闻三公子重伤昏迷,挂心得紧, 不知夫人可否容娘娘探望一二?”
这声“夫人”叫得李氏甚是熨帖, 犹豫了犹豫,面上露出几分为难来。
我抬眼一瞥,手中茶盏重重落在案上,“本宫只是念在往昔同三公子的交情上, 特来探视一眼,并不久留。将军府上好大的规矩,就连这也不成?”
李氏慌忙起身,“娘娘哪里的话,妾身是怕过了病气给娘娘。”
我冷笑一声,竟不知何时这打仗打出的伤也能带了病气了。
好在李氏并未再加阻挠,几盏茶的功夫里我便到了贺盛榻前。
亲眼见到的那一霎我不由得在心里骂了一句,虎毒尚且不食子,贺大将军这是拿自己儿子的命在手里头掂量着看呢。
只是贺盛伤的比我所预料的还要重上三分,此刻仍昏睡着,对周遭毫无知觉,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模样,别说是问话了,能不能留下病根都是未知数,心下难免担忧,回头问李氏道:“昨日宫中的御医该是来过了,御医怎么说?”
“回娘娘的话,御医说这伤看着吓人,实则未伤及根本,先用参片吊着,几剂猛药下去冲开经络,也便无甚大碍了。”她又补了一句,“有惊但是无险,娘娘不必挂怀。”
我稍稍安心些,“正巧今日带了一只千年人参来,若能用得上,也是好的。”话音未落,我眼尖,瞧见贺盛榻边的右手小指微微动了动,心念一转,笑着对李氏道:“本宫前些日子偶得了一味香,说是燃之能去心火,宁神养气,于病人卧床之时用最为合宜,便带上了。久闻夫人于香道上颇有研究,不知本宫是否有这个荣幸一观?”又转身吩咐怜薇:“你陪同夫人去取香来。”
这话说得客气,实则就是明着使唤她了,李氏的脸登时垮了下去。她只消还是侧室一日,就不能有什么怨言,应了一声,便同怜薇一道去了,转身的空里还朝屋里头几个丫鬟使了眼色。
我往前两步,靠在榻边,装着弯下身给贺盛盖了盖被子的模样,将贺府几个丫鬟的视线一遮,贴近一些,贺盛果然开口道:“有诈不可信,消息封锁进不去”只是声音还虚着,我又不能贴得过紧,只听了个大概。
他说完这话,便体力不支,又昏睡了过去。
李氏也取了香回来,我便往后退了几步,静静看着她焚香,反复琢磨贺盛的几句话,琢磨出一身的冷汗。
上一世终了贺盛同我辩解的话犹在耳侧,圣旨被截,果真是消息传递上早早便出了问题,只是父兄犹不知情。
只是他说的不可信,是什么不可信,亦或是说谁不可信?是贺家的不可信,还是秦家的不可信?
我心神不宁,随便寻了个由头便从贺府出了来,吩咐马夫径直往侯府去。
我乍一回府,惊了母亲一跳,追着问我怎的自个儿就回来了,我搪塞着只说是寻嫂嫂有急事,被她一顿数落,好容易躲进了嫂嫂屋子里。
嫂嫂似是早就料到了我要来这一趟,宁神的沉水香弥漫在屋子里,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便递上来一碗清酒,“压压汗。”
我接过碗来并未喝,急急就要开口,她挡了我一下,嗔道:“不管要说什么做什么,你自个儿不能先乱了。只有你稳着,心里方理得清。什么都还没发生,便急成这样。”
我默默将酒喝干,这酒不似寻常,尝起来口感清冽,酒气也不冲,心头躁动的火气果然平息下去不少。
她这才道:“说罢,贺盛都同你说了些什么?”
“我只听得只言片语,他说什么什么不可信,还说北疆的消息已被贺家封了。”
嫂嫂沉吟了片刻,屋子里静的出奇。
“当年连圣旨都能截下,确是我大意,疏忽了还有这一层。”她拉过我手去,“为今之计,别无他法,消息已然递不进去,这些日子我们所筹备的皆在上京,北疆之事你我原也插不上手,贺盛这条线如今也断了。只能你盯住了太子那边,兴许还是有转机的。”
我咬了咬嘴唇,“远水救不了近火,上京种种防不住他们在北疆下手。”我拿定主意,抬头望着她,眼神坚定,“若是实在行不通了,我亲去北疆一趟。好歹在北疆十几载,地形熟得很,贺家消息再封锁,也不敢封在明面上,我谨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