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魏玺觉得,她千辛万苦地从他身边逃掉,却根本过不好。晚归会遇见流氓,吃饭会被呛得流泪,逛校园会迷路……生活里的那么多细节,她都比别人缺乏经验。
她受不了他的偏执,于是横冲直撞地出来寻找自由,到头来被他亲眼见证了狼狈,就……好难堪。
但折回的路只有这一条。
心里满是丧气和说不清的情绪,凌真抿了抿唇,低下头,往回走。
经过路灯时,魏玺终于动了。
他侧身,走过来拉住凌真的手腕,低声道:“我带你出去。”
凌真更难堪了。
莫名的鼻酸涌上来,她甩掉魏玺的手,抬眼瞪着他:“然后呢?把我带走,再关起来吗。”
魏玺有太久没听到她的声音。
哪怕是抗拒的声音。
他的心尖微微缩起来,垂眼看她:“……不。”
凌真好气,气他也气自己,转身就要走。
这几天魏玺已经看够了她的背影。
她一个人悠闲的、匆忙的背影,她和别人走在一起的背影,无数的背影。
魏玺再次拉住她的手腕,开口:“……对不起。”
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凌真的身形一滞。
魏玺居然在和她道歉。
她想过魏玺来是要抓她回去,是要证明她自己一个人不行,却没想到,他是要说对不起。
因为偏执和暴戾是他的天性,就像兽类天生的凶性,是融于骨血中的基因。承认自己错了,几乎是在反省他自己的天性。
魏玺绕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凌真,声音里有种不明显的僵硬:“吓到你了,对不起。”
凌真仰起脸,忽然鼻酸得厉害。
……你也知道呀魏玺。我怕死了。
她眼底又红了一片。
魏玺看见,身上缓缓透出自我厌弃的颓意。他的指尖下意识摩了摩她的腕骨,然后克制地松开手。
“不配喜欢你,对不起。”
他足足说了三次对不起。
凌真心里有根弦,“啪”地一声断了。
积累的委屈终于爆发。
“……你骗我!”凌真的拳头捶到他胸口上,眼角和鼻尖的红连成一片。
魏玺任她打,心脏在震,声音很低很低:“嗯。”
“你装好人,说着让我开心就好,却不让我去演出,”凌真抬手抹了抹眼睛,手背湿了一片,“你还关我,剥夺我的自由,你不尊重我……!”
魏玺的指尖发抖,捧着她的脸颊,拭去眼泪:“嗯,我是畜.生。”
但她太委屈了,眼泪收不住,掉成了一串珠子。
“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还逼我收戒指,不收就不原谅我,”凌真记的仇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掉着眼泪打他:“我做错什么了要你原谅呜呜呜……”
她的眼泪像硫酸一样。魏玺的半边心脏都被她烧到坏死。
他连呼吸都是烧灼的,声音嘶哑:“你没错,原谅我好不好。”
凌真挡开他的手,摇着头退后两步。
她脸上泪痕未干,雾蒙蒙的杏眼和红彤彤的鼻头看着可怜。
“你怎么这么坏,魏玺。”
魏玺垂在身侧的手一紧。
控诉结束,他的女孩要给他判死刑了。
空空如也的胃部在疼痛,心底窸窸窣窣的声音冰冷地嬉笑着。
她可能不想再看到你了。
也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关联。
然后,女孩轻声开口:“但是……”
凌真打得累了,哭也哭累了。所有恼火、愤怒、委屈爆发过后,从灰烬里,她找到了那份心疼。
她一直想要治愈魏玺,他那样高傲的人自我贬低和厌弃的时候,她依然会好难过。
“我生气的不是你喜欢我啊,”凌真眨去眼中的雾气,揉了揉眼,“你没有不配,你值得。”
“魏玺,你要爱你自己。”
魏玺一怔。
心底的杂音停止。
黑雾如潮水一般退去,夜风在这一刻忽然清晰,他仿佛闻见一股久违的花香。
她一句话就能治好他。
凌真一次性说完了想说的,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哭得好没形象。
她揉了揉脸,抬脚想走。
魏玺忽然伸手,这一次,直接把人拦腰搂了回来。
“我的确,”魏玺俯在她耳边,轻声说,“……很坏。”
凌真这时候很尴尬,也根本没消气,很抗拒地用胳膊抵着他。
“你不许抱我……”
魏玺的手臂纹丝不动,声音里多了一丝刚才没有的生气。
“最后一句对不起。”他说。
“我不爱自己……坏人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