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恼怒道:“你看看,你做的像个儿子该做的事吗?”
“您说的像父亲说的话吗?听听,听听这罪名——教唆婢女私吞丹药?我的亲爹啊,儿子的命都差点交代在她手上,难道是我教唆她取我性命?儿子是那种不怕死的人设吗?”
“……那你冒犯谢家小姐的事怎么说?”
“儿子倾慕她!倾慕也有错?你问问这些人——哪个敢说句不喜谢家小姐?”
“……不管怎样,错就是错!”
关珩唇角一勾,突然笑了,眼睛里却泛着寒意,小刀子似的,嗖嗖刮向一脸严肃、面黑如铁的中年男人。
他耸了耸肩,自嘲道:“所以这才是真话,对吗?”
“罪行根本不重要,只是找个借口把我关起来,关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关到谢家小姐孤独终老,或者另行婚配——不,不能另行婚配,她若另行婚配,与我的婚约便是她身上唯一污点,必须得湮灭了才好。”
少年嗓音越拔越高,眉眼间锋芒逼人。
他收起所有插科打诨的心思,近乎尖锐地挑明事态——或许正因为对面所站之人是他的父亲,是他最在意的亲人,也最无法承受从那而来的伤害。
关珩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目光笔直望向中年男子,摇头微嘲道:“这般想来,为了保命,我还该祈祷她孤独终老?”
“大胆,你竟敢对小姐不敬!”
人群中有人怒斥一声,嗓音娇嫩,依稀是个女子。
闻言,关珩撇嘴冷笑。
他双手抱在脑后,余光向发声处浅浅地瞥了一眼,不屑道:“我只是有话直说。不像有的家伙,藏着掖着,不敢见人……”
“唉。”
中年男子突然长叹一声,打断少年的喋喋抱怨。
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抬起头,语重心长道:“珩儿,不是爹有意为难你。”
“你仔细想想,从小到大,爹跟你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
关珩:“……看,那边有个落单的漂亮姑娘,让为父去温暖她的漫漫长夜?”
男人老脸一红:“我没说过这句!”
“……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xx姨娘了。”
“也不是这句!”中年男子吹起胡须,怒目圆瞪,大声叹道,“是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啊!”
言罢,他连连摇头,紧皱的眉头拧得更紧,眼尾浮现细密的皱纹,眼中泛起浑浊的水光。
这次不是被墙灰入眼,是货真价实的泪光了。
他目光悲痛又无奈,连连摇头,叹道:“珩儿,你从小就聪慧,爹多么希望……你偶尔也能装装糊涂。”
关珩眉梢一挑,毫不客气反击回去:“装糊涂儿子会啊,真装起来,儿子能装得比谁都糊涂。”
“但是有些事情糊涂不得,比如自由。”
男人说:“跟性命比呢?”
关珩倏地一愣。
他难以置信地张张嘴,却又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脑海中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事情当真已经如此严峻,到了要取他性命的地步?
阳光落在叶片上,每有清风拂过,枝叶震颤,便晃开一片湖水般粼粼的光。
那光投映在对峙的两人眼底,中年男子神情晦涩,关珩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面色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苍白。
谢子游向来只做反派,这还是他第一次接金手指支线,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主角的成长历程。
他望着少年通红的眼眶,眼中漫布的血丝,禁不住有些心疼。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明明在一心维护家族,只是旁人争相夺利,便将少年挤到了风口浪尖上。他呕心沥血,艰苦支撑十数年,身上无时无刻不压着重若千钧的担子——却在今日谢家仙女一番挑拨下,分崩离析,地动山摇。
忽然,人群中有男音低语:“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杀了干净。”
嗓音虽低,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到。
关珩猛然抬头,向发声处望去!
几个关家分支族弟慌忙低头,假装对地面上的落叶产生了兴趣。
落叶被风卷起,翻转间露出梗部被虫啃噬的腐烂痕迹,关珩望着面前一片乌幽幽的发旋,刹那间心如刀割。
谢子游听见他近乎自言自语的失落低喃,轻飘飘的:“那几人是我的朋友,每天见面,他们都唤我珩哥。”
听着少年失魂落魄的声音,谢子游鼻头一酸,平生第一次强烈地为另一人感到不值。
尤其当他透过玉镯边缘,扫见乌泱泱人群中如出一撤的冷硬面孔。关家的长老、族中子弟、甚至管事仆从……望向关珩的目光贪婪又厌恶,全然忘记了过去十数年,他们是如何通过压迫主角,为自身赚取荣华。
仿佛一群吸血水蛭,贪婪地扒在少年身上吸取他的血肉,一点一点,筑起关家这样畸形的巢穴。
如今关珩失去了作用,他们果断脱离,自私又无情,临走前还要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