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是真的想要道歉。
事实上,骆奕争两天前对乔缘说完那句重话,看见她愣愣地瞧着自己,脸上神情有几分空白,一副茫然的样子时,当时就后悔了,后悔因为一时心急,对她说了重话。
可吕子义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五岁小孩,在乔缘手中丢失、乃至重伤在飞狼冥那样危险的地方,生死未卜,自己难免焦灼冲动了些。
再加上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骆奕争以为,首要的自然是给那小孩疗伤,至于其他的,若是乔缘又不开心了,自己到时再想别的法子去哄。
可万万没想到,吕子义在飞狼冥不知道是吸入了什么古怪的毒瘴,竟然十分棘手,自己接连两日不眠不休为他祛除毒素,居然也根本无法根除。
若是有修为的人,大概还能拖个十天半月,想别的法子找来解药,但这五岁小孩不过一介凡人,体内半点护身的灵力也没有,再不找到办法彻底除毒,恐怕很快就会一命呜呼。
人命关天,骆奕争无法怠慢,见里面依然毫无动静,不由得拧了拧眉。
他上前一步,衣袍微动,传声入耳,对乔缘道:“缘缘,你先前说想要找到极寒神璃来嵌在你的剑柄上,我此次下山特地去了北寒境一趟,为你寻来了,还未来得及给你。”
“你且先将无涯灵芝拿出来,救这小孩一回,以后还想要别的东西,师兄为你去寻好不好?”
他声音低沉而温煦,是安抚的语气,只有他与乔缘二人听得到。
上一世便是如此,既然是他相求,乔缘又怎么可能不将无涯灵芝拿出来救那小孩的命?
后来,她自然是给了,只是独自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之后,骆奕争抽走了她的剑,待她回过神来时,骆奕争从树上跳下来,轻弹了一下她额头,将嵌好极寒神璃的长剑轻轻递到她的面前。
她修习的法术偏向冰霜一系,而极寒神璃正是可以护脉生水的神器,对她的功法大有裨益,骆奕争下山完成任务本该三日便回,却格外多耽搁了十多日,原来是千里迢迢去给她寻觅这东西去了。
于是,那时她登时破涕为笑,什么委屈、愤慨,全都抛诸脑后了。
想到这些,乔缘有一瞬间的晃神。
上一世,她和骆奕争的确是情投意合的,她也不能否认骆奕争对她的好。
只是,对于骆奕争而言,排在她之前的东西太多太多。修仙之人的天道、修仙界的安危、大义、飞仙门、乃至是救命之恩。
所以,骆奕争对她虽好,却也只不过是比对别人再好上那么一成罢了。
他风光霁月、意气风发,以为乔缘永远都不会离开,所以,随时都会因为别的人、别的事情而将乔缘放下。
重来一回的乔缘早知结局,已经累了,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她深吸一口气,同样传音入耳,语气淡淡:“骆师兄,你还是想别的办法救那孩子吧,我不要你给我的东西。无涯灵芝是我哥哥千辛万苦从西洲玉龙崖弄来的,凭什么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性命?”
乔缘从小就喜欢骆奕争,唤他的名字,从来都是比旁人更加亲密绵长的一声“师兄”,即便生气,言语间也会带有几分骄纵和有恃无恐,可此时突然之间和别的同门一样,冷冷淡淡地叫了骆奕争一声“骆师兄”,仿佛一下子在两人之间拉开了千里之外的距离一般,不由得叫骆奕争愣了一下。
院中其他人听不到二人对话,一干弟子不敢当着骆奕争的面议论,于是纷纷噤若寒蝉,大声不吭。
而跪在一边的吕氏男子却忍不住了,脸色铁青、面露怒容地站起来,对骆奕争道:“骆少侠,当初我父女二人救下你的命时,你是怎么说的,说让我们一家安心在天机门上养伤,绝对不会容忍有人怠慢我们!”
“可现在,我义子已经整整两日昏迷不醒了,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因为你这蛇蝎心肠的师妹而丧命?!在飞狼冥上将我义子丢失,我看根本就是你师妹故意的!”
“够了!”骆奕争听到“蛇蝎心肠”四个字,骤然打断他。
骆奕争容色极好,五官本是冷漠娇矜的长相,只是他为人一向温和,而显得平和有礼、叫人如沐春风。
可此刻他脸色不大好,拧起眉头,竟叫吕氏和吕柔瑾以及一干弟子吓了一跳。
骆奕争缓了口气,道:“小义既然是随我师妹猎灵途中受伤,那么便是我的责任,我不会让他有事,你大可以放心。只是现在事情还未定论,谁也不知道吕子义是怎么跌下飞狼冥的,还请慎言。”
吕柔瑾从地上爬起来,抹掉泪水,眼眶通红,连忙道:“骆大哥,我义父也是关心则乱,一时心急,才说出对乔峰主不好的话,请你还看在他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的份上,不要和他计较。”
骆奕争看向她。
她分明被吓到了,浑身还微微发着抖,想来也是,相依为命的弟弟随乔缘出去一趟回来后,便中了毒昏迷不醒病入膏肓,中毒症状更是全身乌黑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