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钰描出一缕乌发,听见这抽泣声后,暂且将笔停下。他心中觉着有些古怪,正值吴江王寿辰之际,花园里怎会有人在哭?
他都能听见,应辰更是如此,皱眉不快道:“偌大龙宫连个宫人也管不妥当,好生没趣。”
见应辰生恼,阮钰便走过去,想了一想,劝他道:“在此时哭泣,想来确是有什么悲恸之事不能遏制吧。兄长莫气了,不如同去问一问,若是有什么冤屈的,趁着兄长在此,也好平了,以免日后得知,反而有损此间主人的脸面。”说到此,他温和一笑,“吴江王乃是兄长的后辈,他若没了脸面,岂不是兄长脸上也没了光彩么?”
应辰闻言,瞥阮钰一眼,说道:“知了,就去瞧一瞧。”
书呆子满口好话,不过是担心真有什么冤情,要去多管闲事呢。不过如今也是闲着,就随他前去一趟,倘若吴江的小子当真做出什么混事来,他也饶不了他!
哭声来自莲池深处,两人随着过去,就在池子边上一处较干的泥地里、几蔟莲叶下瞧见个抱膝蜷缩在一块儿的少女垂头低泣,泪珠如断了线般滚落下来,将身前的泥地洇湿了一小片。可见她已在此处哭了许久了,悲痛不能自已。
阮钰瞧见,心生同情,略顿了顿后,并未来到近前,而是在三五步外,温声询问:“姑娘可有什么为难处?”
那少女听见有人询问,吓得三魂七魄都要散了,抬头时几乎慌不择路就要逃走,可她还未跑就先本能护住肚子,踌躇不敢快走,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阮钰下意识地朝那看了一眼,又立即别过头去,非礼勿视。
应辰站在阮钰身旁,只眉眼一扫的工夫,就把少女此前此后的经历全都看了个清楚,嗤一声道:“人族结了珠胎不是喜事么,有什么好哭?”
少女更是惊慌。
阮钰也是一愣,是身怀有孕么?这的确是喜事。莫非是这位姑娘的夫君有什么不妥?
他正不解,少女则立即跪下来,朝两人磕头认罪,满口哀求道:“妾自知不该坏了龙宫的规矩,可稚子无辜,还请两位大人恩允,待妾产子,定然以性命谢罪。”
阮钰慌忙后退几步,试图伸手去扶,又因男女授受不亲,不能失礼,只好虚虚一扶,说道:“姑娘不必如此,哪里就要性命了?我二人不过是此间的客人,若是姑娘不介意,或可与我二人说一说内情?”
应辰已知详情,但既然是书呆子自己想问,看这人族女子肯不肯说也好。若是不肯说,左右也是她自己的命数,多少受些惊吓罢了,就随她去。
那少女本就是六神无主,今日趁着没人理会她,便先在此处将情绪发散一番,也以免在龙宫其他同僚处扫兴。如今见一位翩翩少年好声好气安慰着,不由想起情郎,再见另一人气度尊贵,分明不凡……她念及腹中孩儿,眼眶又红了红,她本想着,为了不连累情郎,寿宴过后、回去龙窝王宫之前便要寻个机会跳江自尽,可若是能够活命,她又怎想去死呢?
于是,少女拭了拭泪,到底含羞忍怯,将事儿都说了出来。
少女名叫晚霞,本是苏州名妓,不慎落水后,因生前名声响亮,不曾被淹死,而是直接来到了龙窝王的龙宫里。
龙窝王好歌舞,有夜叉部、柳条部、乳莺部、燕子部、蛱蝶部等各部歌者、舞者。她当时是个十四五岁的女郎,被编入燕子部,因技艺出众,很快立稳脚跟,在部里也很有名气。
数月前,镇江的少年郎蒋阿端于金山与人斗龙舟时,失足落江,亦是来到了龙宫里,编入柳条部,给龙窝王赏阅。
那时,晚霞与阿端各自欣赏彼此歌舞,对彼此心生爱慕,她离去时故意落下一支珊瑚钗,被阿端捡起。两人回去后,都对彼此思恋不已,后来蛱蝶部与晚霞交好的童子瞧不过去,自愿与他们做个鸿雁,传递了约定,随即两人约在龙窝王宫的莲池深处,互诉深情,而情到深处……便鸳鸯共枕了。
之后自然是但凡有了空闲,就要情不自禁相聚一番,只可惜好景不长,不几日后,龙窝王便带着一行人去了吴江王宫演练歌舞。因没两月就是吴江王寿辰,他很是看中晚霞与乳莺部一人的歌舞,就叫她们留下做教习,教导吴江王宫的宫人,也好在寿宴献上美妙歌舞。
晚霞留在吴江王宫,甚是思念阿端,只想着待寿宴过后,许是就能回去龙窝王宫了。孰料一二月后,她发觉腹中震动,竟是暗结珠胎!如此一来,纵然过后回到龙窝王宫,生下孩儿时也必定会被发觉。龙宫规矩森严,那时她必受毒打,孩儿能不能活命且不知道,她与情郎冒犯了宫禁,只怕都是活不成的。
说完心事,晚霞悲从中来,又羞愧不已,捂住脸微微地颤抖。
阮钰听得她这一番话,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这虽说是两情相悦,可总也该有媒人牵线,拜堂成亲,再来行那……晚霞姑娘本是落水后被龙宫中人救下,又在龙宫里做事,也知龙宫规矩,怎么却情不自禁至此呢?
晚霞见阮钰面色尴尬,越发羞惭了,她和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