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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起来总是飞快, 转眼便到了谢纾班师回朝的日子。
不同于以往, 虽这次也算打了胜仗, 但损耗过大, 朝廷白白赔了两万条性命才攻下石堡城,这样的军功大可忽略不计。谢纾跪在朝堂上,肩头的铠甲低着金砖, 撑得人也木了。圣人并不发话让他起身,这样的漠视,对于二十年征战沙场的老将来说,实在颜面无存。他甚至想到了死,苟延残喘回来,终究是太惜命了。早知如此,还不如战死在关外,战场上得个好名声, 强过这样觍脸活着。
宝座上的圣人正与臣工商议盐粮道的事, 圣人侃侃而谈,诸臣一径附议,仿佛没有人记得起还跪在甬道上的他。后来又说到京中的禁军防御,圣人哦了声,“朕恰好有旨颁布,此次夺取石堡城,殿前司所辖剑南道翼军功不可没。着令出征的三百人官升两等, 殿前司率臣统领有方, 加卢龙军指挥使, 荫封其母、妻,日后补亲子或孙一人为閤职。”
一双描金的官靴踏进谢纾眼尾的余光里,沈润的声线朗朗响起,“臣率麾下翼军,叩谢圣人恩典。”
反正圣人偏袒是满朝皆知的事,沈润平步青云,只要有个小小的契机,便能加官进爵。这回因着他要成亲了,封妻的旨意已经下了,圣人爱屋及乌,连那个还没投胎的孩子都事先预备好了閤职。众人即便眼红也无可奈何,政途上的交情,本来就是拿血拿泪换的。沈知白当年满门获罪,到如今换来儿孙发迹,本也无可厚非。
谢纾闭闭眼,一口气泄到了脚后跟。一场战役,有人立功有人受责,他们在关外苦战了两个月,不及三百禁军两日突袭。这也是技不如人啊,还能如何!这会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也足够了。
可是圣人不发令,似乎不打算赏老臣颜面,满朝文武也无一人提及他,最后还是沈润看不过去了,随口替他说了句好话。圣人略沉吟了片刻才准他平身,倒也没说旁的,只说出征辛苦,回去好好歇息两日,就完了。
朝散了,圣人返回禁中,众人俯首送了驾,回身头一件事便是恭喜沈润。乱糟糟的一通恭维,有人笑问:“如今是当称指挥使呢,还是当称节使?”
还有人啧啧,“殿帅双喜临门啊,情场官场两得意,羡煞旁人。”
说起情场,自然不能漏了谢纾,于是众人的视线又转向他,笑道:“殿帅的夫人是谢节使家小姐,节使有乘龙快婿相助,日后自然在圣人跟前吃香。”
谢纾正魂不守舍,听见他们这么说,一时惘惘的,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要嫁给沈润了。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可惜这位官衔已同他平级的女婿显然并不买他的帐。旁人起哄架秧子,沈润抬了抬手道:“沈某不敢高攀谢府,谢节使家有好几位千金,别误传误听,坏了人家姑娘名声。”
沈润不认这门亲,众人都瞧出来了,只有谢纾还一头雾水。他才从战场上赶回来,一路上忧心忡忡,也没人同他说起家里的事,因此并不知道他走后的这番变故。
百官散出太极殿,他快步赶上了沈润,一来要感谢他解围,否则关外战事现在还胶着呢。二来也想打听一回,究竟他要娶的夫人,和谢家有没有关系。
“殿帅留步!”他拱起了手,“谢某此次脱困,多亏殿帅的禁军相助。谢纾老矣,果真不如当年了。”
沈润依旧是那种倨傲且疏淡的神气,回了一礼道:“节使客气了,都是为圣人分忧,不谈相助不相助。”
谢纾碰了个软钉子,面上讪讪的,顿了顿道:“适才听同僚们说起,殿帅大喜了,不知夫人……”
他倒也不讳言,“曾是谢节使家的四姑娘,不过她如今和谢府没什么瓜葛了,咱们也不能乱认亲,高攀节使不是?”
谢纾呆住了,惶然道:“怎么……四丫头是我谢家人啊,怎么同谢家没有瓜葛了?”
沈润道:“节使出征多月,府里发生了不少变化,节使还是回去问一问贵府老太君吧。”他走了两步,又顿下哦了声,“还有……贵府上二姑娘的案子,烦请节使带话给尊夫人,沈某手上业已结案,请夫人放心。”
他说罢,牵唇笑了笑,这一笑里藏着无尽的含义,冷嘲有之,玩味有之,更多的缺是一种警告。谢纾不解,心里也惴惴,忙交了差事,打马赶回幽州。
谢府因老爷回来了,一家子又哭又笑聚到一处。
谢纾给老太太磕头,跪在地上哽咽:“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老太太把他搀起来,上下打量个遍,抹着泪道:“回来就好,这世上哪有迈不过去的坎儿,只要人在,家业在,一切便还有望。”
家里子孙乱哄哄磕头请安,谢纾在人堆里寻找,只不见那个惯常站在角落里的小姑娘。他心里七上八下,转头问老太太,“母亲,四丫头如今何在?”
老太太正掖泪呢,掖了一半倒怔住了,支支吾吾,不知怎么答复他才好。
一家子都不吭声,这话老太太不开口,大家都不好解释,于是你看我我看你,个个俱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