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觉得睁眼说瞎话大约就是如此情形。几年一过, 某些人真当大伙集体都失忆了。
她可还明明白白地记得某人的相公听说这桩婚事后,气得在家摔了一地的瓷器冲进宫的事。
这会儿在屋子里的人都是一水的皇亲国戚, 都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戚们。
谁不记得当初法喀逼着不让阿灵阿在国公府正堂成亲, 最后皇上偏了心眼给阿灵阿生生折腾出一个新爵位的事。
又有谁家当年没猜测过, 法喀掉了爵位的事背后, 是万岁爷对他刁难阿灵阿的不满。
人生风水轮流转, 当初法喀是国公爷,阿灵阿连个佐领都没有,孤儿寡母仰人鼻息,不得不住在逼仄的后花园里。
如今阿灵阿手握功名、头顶爵位、身负皇宠,而法喀削爵后只剩了一个世袭佐领,搬到了一个不足国公府十分之一大的小院子里。
身份对调, 失去国公夫人头衔的赫舍里氏早已不复往日的威风。京城里的那些贵妇们嘴上不说,但平日里瞧向赫舍里氏的眼神里却常常暗自带了几分讥笑。
在过去几年里,佟佳氏没少掺和在讥笑赫舍里氏的队伍里, 不然攸宁和珍珍看见他们握手言和、同坐堂上时怎么会如此惊讶。
佟佳氏嘛此刻淡淡一笑, 一副真心实意地模样附和着赫舍里氏:“是啊,我们七福晋进门后小七爷一路顺风顺水,当年还是说小七爷顽劣,没想到到如今, 七少爷才是我们恪僖公一门的好榜样呢。”
佟佳氏这句充满宽和、笑意的话杀伤力却是极大, 导致攸宁抱着儿子都不忘用胳膊肘暗暗挤了珍珍一下。
她的眼角上都挂着:快看快看,你家三嫂四嫂不是真的和睦。
珍珍抿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的笑意浮现得过于明显。
赫舍里氏哪里听不懂佟佳氏言语底下的机锋。当年法喀被夺爵时, 康熙爷那是明明白白骂过他败坏门风,佟佳氏把这话翻出来,就是又要往她脸上扇巴掌。
虽然赫舍里氏自己也承认,法喀不是善类不是良人,但家门是自己的,不能容忍她的敌人,尤其是小佟佳氏这个她未嫁时候的敌人来糟践。
所以她轻轻掩口笑着,又是夸张地吊着嗓子对珍珍说:“我前些日子在宫里还和太后说呢,吴雅家的姑娘都是好命格,个个都有旺夫驭夫多子之相。小七爷多疼七福晋谁人不知啊,咱们啊,羡慕都羡慕不来。”
卧!槽!
要不是为了那点面子和所谓的规矩,珍珍这会儿都要给三嫂这张嘴跪下了。
她心底细细琢磨了下,想着是不是三哥法喀屋里姨娘太多,三嫂日日斗嘴才让她嘴炮升级的。
毕竟当初住在一个公府里的时候,她可不记得赫舍里氏有这么一张利嘴啊。
瞧瞧这话说的,明着是说阿灵阿与她定亲成婚后袭爵、升官一路顺遂。可暗里却是把宫里的人都比了一遍。
京中贵妇们都是人精,只要仔细想想赫舍里氏的话就能懂,她说和太后提起的吴雅氏,还夸都是好命格。珍珍一个人用得着“都”吗?那只能是提起宫里的那位吴雅氏,珍珍的姐姐德妃吴雅氏。
还特么的旺夫驭夫多子……
珍珍拍了拍儿子的背,假装是在哄儿子,实则是把自己窃笑的脸藏起来。
谁不知道皇贵妃如今失宠已久,康熙大半年在畅春园就是不招皇贵妃也去,且膝下空虚,连过去的养子四阿哥也不让再养。
又谁不知道德妃盛宠不衰,且公开与皇贵妃不快多年,膝下两儿两女好不热闹。
赫舍里氏这是拿刀子往小佟佳氏心上戳啊,皇贵妃无子、小佟佳氏和颜珠也无子,宫里宫外姊妹两都拼不过吴雅氏姊妹两,小佟佳氏大概这会儿嫩死她三嫂的心都有了。
本来珍珍还好奇,三房四房势同水火,佟佳氏赫舍里氏未嫁时候就在宫里吵出花来,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两人突然之间的化干戈为玉帛了?
还好这几句话说了,她总算放下心来。
还是一样的味道,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一样熟悉的嫂子们!
看着小佟佳氏发白的指节、抽搐的眼角,珍珍决定做个和事佬。
她笑语晏晏地抱着同殊朝她们一福,然后对安王妃说了句:“让王妃娘娘见笑了,您瞧瞧我家三嫂四嫂又取笑我了呢。”
不是要演妯娌和睦吗?珍珍自觉也是个演技派,愿意在这过年过节的大潮里,陪她们演上一场!
可她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不甘寂寞的攸宁,她竟然也抱着至诚站在安王妃面前娇声说:“啊呀,太太您瞧瞧,我过去就羡慕呢,他们国公府人多势众,说起话来都有意思,七福晋每回都有一群嫂嫂疼着。而我呢,每回回家去,家里都空荡荡的,只有我和阿玛。”
攸宁童鞋,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见长啊!我跟你换,你来我家试试这七大姨八大姑没一个安好心的日子。
珍珍眼见着自家的五福小朋友醒过来,拿肉爪子去拍了下至诚的脑袋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