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燃起之时, 我看见他的面庞上缓缓升起一抹微笑, 我隔着滚滚浓烟看向他,他面容苍白瘦削, 被火光映得才微微有了点红润。
那场鞭刑让他整个人都失了颜色与锐气,自以前的骄矜从容变成了一个落魄残废之人, 面对冲天而起的大火他缓缓地转过身子,脸上冷削的线条骤然变得柔和, 他没有慌乱, 也没有躲避, 而是久违地温柔看向我, 那是我多年都未曾见过的柔和眼神, 那是我许久未见过的,我们相恋之时的眼神。
我慢慢牵起唇角, 却有两行清泪自我脸颊滑落下来。
爹,娘,言儿终于替你们报仇了...
我也, 终于可以解脱了。
遇见裴炎的那年我正是及笄之年, 也是最好的年华, 有着金尊玉贵的好身份, 来我府上提亲的人将我家门槛都踩矮了。可我却自幼性子跳脱, 有着几丝野性,一向不爱循规蹈矩随波逐流, 也听不进去母亲口中的那些门当户对之言, 一心只想像话本子中说的那样, 找一个称心如意知冷知热的如意郎君。
我经常扮作男装骑着马带着丫鬟去闯祸捣乱,父亲每每训斥我我都不当回事,反正父亲嘴上对我严厉实际上还是宠我的,虽然每回都疾言厉色,却还是无奈又宠溺地帮我将闯下的祸全部摆平。
为此也纵得我愈发地无法无天,虽然我也没做什么为非作歹之事,但是惩治个流氓地痞,路见不平拔个刀相个助却是不在话下。
直到后来我遇见他,那时我刚女扮男装教训完一个欺负老妇的官兵,刚扬起马鞭欲走,却听到一个好听清朗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
“姑娘,你的绢帕掉了。”
我回过头,却在那一瞬间愣住了神,我还没见过这般好看清俊的脸,只是淡淡微笑着站在那,却让人不由自主地让人将目光全移到他身上。尽管衣着朴素简单,可那内里的气质风华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我禁不住脸红了,却娇蛮地扬起马鞭看向他。
“你又怎知我是女子的?”
他就那么静静站在一株梧桐树下,手里握着我的鹅黄绢帕只笑不语,我感觉自己那颗野惯了的心突然含羞了起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我轻轻颔首低下头去,竟不敢去直视他那双灼灼清亮的眼睛。
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是我这辈子的劫。
后来我们越来越亲近,我也知他已经中了贡士,正在准备殿试,他平日里读书很认真,我看着他也是满心欢喜,只想着等他高中就将我们的事说与爹爹知道。
只是没想到,我再也没等来这一天,等来的却是满门的覆灭。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他接近我是另有目的,一开始他就是带着仇恨来的,他靠近我和我浓情蜜意,也不过是想从我这里得知父亲的更多消息,顺便毁掉我。当我们全家被下狱的那刻我看到他站在狱卒身后,笑容冰冷而阴狠,再也没了平时的如沐春风君子如玉。
我看着他眼中滚烫灼热的恨意,一颗心渐渐冰冷破碎了,原来这才是真的他,原来他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所有的温情软语,所有的承诺约定,都是假的。
我竟如此愚蠢,痴傻地被他蒙骗了这么久。
我们一家从旁人羡慕的锦绣侯门变成了罪大恶极的朝廷罪犯,父亲哥哥都被斩首示众,母亲不堪受辱羞愤自杀,我本来也想随她们去了,他却劈手夺过我手中藏起来的碎瓷片,将我双手绑起,就在狱中残忍毫不怜悯地要了我。那是个雨夜,我在漆黑的牢里被他用脏布条堵上了嘴,许久未好好进食过的身子被他轻而易举地制住了,那种锥心侧骨的疼痛像要将我整个人都劈开一般,以后的每个夜里,我时常在午夜梦回之时惊醒,想起那一夜刺穿皮肉的疼痛和折辱。
也是从那一刻起我突然决定,我要好好活下去,我一定要手刃裴炎,为父母哥哥,为我所受过的所有屈辱,报仇雪恨。
后来我流入乐坊,却在这时发现自己竟怀了身孕,我犹豫纠结了好几日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打掉这个孩子,可他却不知从哪儿得知了消息,拽着我的头发逼我喝下了堕胎药,那日我又在床上活活翻滚疼痛了一宿,还因为药性过烈再也无法有身孕了。我对裴炎的恨意越发地浓厚,可又更加绝望起来,如今我如蝼蚁一般任人碾捏羞辱,到底何时才能报复得到裴炎。
就在这时,我的夫君出现了,他不计较我的所有过去,只知一门心思地好好爱护我。他不惜与家中闹翻也要娶我,旁人都说他是被一个妓.子迷了双眼,他却不在乎那些世俗之言坚持与我在一起,他渐渐抚平了我心底所有的创伤,虽没有锦衣富贵,却也是安静平和,我不自觉地将心中的仇恨尽数搁下,只想一辈子和他这样平淡如水下去...
可后来他却得了重病,身子一日差过一日,临终之前他才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他儿时是一个笨拙的小胖子,虽然身份贵重却时常受周围孩子的欺负,久而久之甚至都已经麻木习惯了。
而有一次他又抱着头被欺负之时我突然出现了,像女侠一般狠狠教训了那群孩子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