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去,却用眼角余光瞥见了身后的一道黑影,她猛地往后扭头,身后却也只有一条空荡荡的走廊。
而这一扭头,却让她留意到了中庭花园里,那个早已吐不出水柱来的喷泉旁边,有一朵孤零零的康乃馨。
乔娅晃了晃脑袋,觉得大概是自己前一天没有睡好,以至于产生了幻觉。她呼出了一口气,走到了走廊扶手边缘,盯着楼下的那朵独自盛开的康乃馨看了半天,然后右手撑着扶手,整个身体便跃过了走廊栏杆,从二楼跳了下去。
她缓步走到了喷泉旁边,像一个骑士一般单膝跪地,伸出手来想将那支康乃馨折下来,指腹刚碰到花萼之下时,又僵硬住了。
如果玛蒂娜在的话,应当不会想让这栋屋子里最后一条鲜活的生命也因她折损吧。
过了许久,她叹了一口气,缩回了手,站起身来,踏过满地的杂物,沿着阶梯,走过了三楼的走廊,一直走到了玛蒂娜的房门前。
与一楼以及二楼的混乱不同,三楼的走廊上没有任何被随意丢弃的东西,只有厚厚的一层灰尘,证明着一年来都不曾有人踏足过此地,她推了推房门,而房门也在她意料之外地,发出了一声木料摩擦的吱呀声,开了一个小小的缝。
玛蒂娜的房间是背街的,到了午后阳光最为猛烈的时候,房间里也并没有多少光亮,甚至还有些阴冷,堪比沃特拉城的沃尔图里城堡。而一年过去,这间屋子除了潮气更甚之外,与一年之前没有任何差别,甚至连放在桌上用来给玛蒂娜盛药的陶制碗都还放在远处,只不过里面剩下的药渣已经变成了黑色,看不清楚原有的模样。
这间屋子是除了乔娅的房间之外,没有任何被翻动痕迹的,大概是因为玛蒂娜死于痨病,而被黑死病折磨了上百年之久的佛罗伦萨人位于此类瘟疫的恐惧早已铭刻在心,连三楼的楼梯都不敢踏足。
乔娅在房间里面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藏匿线索的地方,她走到玛蒂娜的床边时,还看见那朵放在枕边的康乃馨干花,她的脚步顿了顿,弯下腰来,捧起那朵干花,然而她的手刚刚触碰到花茎,枯萎的花茎便像是摔在了地上的陶器,碎成了许多片。
她整个人僵硬起来,然后便拼命地想要将那些几乎碎成粉末状的花茎拼凑在一起,然而指腹却在干花下方,触碰到了床单之下的一件硬物。
她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掀起了床单一角,然后在原本放置康乃馨干花处之下,看见了一本厚厚的书籍。
而这时,她听见床底下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其中还有一个人道:“长官,我亲眼瞧见窗户里有人影的,这间屋子里已经被锁了这么久了……”
她当下也顾不得那朵碎成粉末状的康乃馨了,抓过那本藏在玛蒂娜枕边的书籍便塞进了怀里。然后飞快地冲出了这间屋子,跳上三楼扶手,又折身跃起,双手抓住了屋檐,爬上了屋顶,猫着腰在屋脊上行走。
此时已接近傍晚,斜晖将她的影子投向了屋顶的另一边,她整个人趴在屋顶的角落,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一队卫兵正围着托蒂宅仔细搜寻,而这时,街尾有人喊道:“快来,那边有异常!”
正准备破门而入的卫兵听见同僚的呼喊,便收起了武器,迅速集结,向着同僚指的方向赶去了。
乔娅呼出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在她原本的印象中,佛罗伦萨的卫兵并不会如此严密巡逻,而托蒂宅并不位于佛罗伦萨居住人口最多的区域,所以管辖这一个区域的卫兵并不多,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卫兵集结于托蒂宅附近,而看这些卫兵的紧张程度,似乎是处于高度警戒状态。
难不成最近的佛罗伦萨不太平?
此时,夜幕将橘红色的夕阳驱赶开来,随着天色逐渐变暗,河对岸的中心区域的灯光也斑斓起来。
昼夜交替之际,她站起身来,隔着阿诺河与层层叠叠的红色屋顶,看见了领主宫独特的城垛,以及城垛之上,挂着鸢尾花旗帜的领主宫塔楼。
她刚朝前迈出一步,忽然又感觉到一条黑影闯入了她的视野角落,她猛地回头,她的身后只有空荡荡的,层层叠叠的,在夜幕之下失却了红色的艳丽色泽的城市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