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被父亲关到屋子里来了, 连十五岁的生日晚宴都取消了?”
胡安大摇大摆地坐在了乔娅窗前的书桌上, 从侍女端上来的餐盘里挑了颗形状浑圆的杏仁软糖,然后往空中衣袍,上身微微一倾,嘴巴稳稳地接住了软糖,他也不忙着咀嚼,而是朝乔娅递了一个颇有得色的眼神。
乔娅坐在椅子上, 正垂着头理着自己的裙子,慢条斯理地说:“是的。”
胡安拍了拍大腿, 从书桌上跳了下来, 他双手环抱着,缓步绕着乔娅走着, 嘴里说道:“我已经听说了, 说的是米兰大主教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在这次的教皇选举仪式上帮了父亲大忙,所以父亲继任教皇之后, 阿斯卡尼奥成为了教廷副相,并且向父亲提出了联姻请求。”
至于罗德里戈是用什么手段让原本作为自己竞争对手的阿斯卡尼奥转而给自己投上那关键一票的,乔娅也大概想象得到。
举办教皇选举仪式期间的西斯廷教堂虽然号称将各位红衣主教隔在一间间封闭的屋子里,但是凡事无绝对, 西斯廷教堂烟囱里冒出的那几缕烟, 就是那些与世隔绝的房间里的一次次政治以及财力的博弈。
“这一次结亲的对象是米兰掌权人卢多维科以及阿斯卡尼奥的表亲, 是亚得里亚海畔的佩萨罗领主, 之前与曼托瓦侯爵的妹妹结过婚, 而后妻子死于难产, 他也孑然一身。”胡安道。
乔娅随口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乔瓦尼.斯福尔扎。”
乔娅:“……”
她掰着指头数了数,这是她此生听说到的第五百五十二个乔瓦尼了,编号暂定乔瓦尼552。
“所以让我奇怪的是,乔娅你这一次,居然跟父亲说了‘不’。”在乔娅给这个乔瓦尼.斯福尔扎定编号的时候,胡安走到了乔娅身前,蹲下了身,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的,父亲虽然对自己的子女一向慈爱,但是没有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向他说过‘不’,他是在他的底线之内纵容我们,就算我现在冲出去杀了一个人,他能立马代表罗马教廷赦免我的罪责,但是如果我违抗他的命令,他会当做没有我这个儿子。”
乔娅挑眉道:“他并没有当做没有我这个女儿,这不,给我禁了足,还让你来当说客了。”
胡安笑道:“我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说客。”
他走到了窗台前的书桌上,脚尖一跃,整个人又坐到了书桌上,从餐盘里摸出了一颗形状并没有之前那么规则的杏仁软糖,在手里抛上抛下把玩了一会儿,然后问道:“托蒂家族是怎样的一家人?”
乔娅愣了愣,脑海中立刻闪过那个开着康乃馨的庭院。
在梵蒂冈,除了罗德里戈、布兰达奥以及阿德里亚娜,没有人知道她前去佛罗伦萨的真正原因,包括胡安在内,都以为她只不过是受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姨妈的邀请,前去佛罗伦萨避暑。这只不过是一次极为普通的旅行,乔娅从出发到归来,理应不会有任何变化。
但是没有人想到,甚至知道其中内情的三个人都没有想到,原本安静乖顺的乔娅,在从佛罗伦萨回来之后,竟开始了迟来的叛逆期。
偏偏还是在她即将与斯福尔扎家族联姻的时候。
那天过后,罗德里戈下令取消了乔娅十五岁的生日晚宴,并且借着罗马流言发酵之际,放出乔娅卧病在床不便见客的消息,让阿德里亚娜把乔娅关在了自己的屋子里,在她服软温顺之前,不允许其他人来探望她,也不允许她出门半步。
乔娅在那一天晚上,过了一个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最为冷清生日。
她身边只有两个阿德里亚娜临时换来的女仆,这两个女仆长相颇具异域风情,似乎是来自北非,乔娅分别用意大利语、法语、加泰罗尼亚语以及拉丁语跟她们对话过,在看见她们一头雾水的眼神后,便知道罗德里戈这次是连交流的权利都给她剥夺了。
好在这两个年纪与乔娅相仿的女孩似乎知道那一天晚上是她的生日,在她上床临睡前跪坐在她的床榻前,用她并不了解的语言,唱了一首说不上好听的歌。
那个时候乔娅就想起了在佛罗伦萨时,那张小小的餐桌上,里卡多眯着微微下垂的眼睛,笑着给她以及马科讲述佛罗伦萨早年间的趣事,而阿图罗、西里欧以及丽莎就站在他身后,时不时插上几句话,里卡多并不会因为仆人插话而怪罪他们,反而是含笑点头,似乎对于自己这三个捧哏异常满意。
托蒂家族是怎样的一家人?
这个问题非常简单,可是真正回答出来,那几个字对比着那段真是的日子,却又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就是……”乔娅顿了顿,“就真的是一家人的模样吧。”
“我们不是一家人吗?”胡安问道。
乔娅扭过头去看他,他背对着窗户,像是罗德里戈惯用的那种姿势,身体轮廓上笼着一层淡淡的光,但是面庞却是陷在了一片黑暗之中。但他与罗德里戈又是不一样的,尽管别人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一片澄澈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