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许一树遗憾地意识到再也梦不到那个人后,才摸索着打开手机,看到了许多未接电话和满到塞不下的未读消息。
全都来自一个人。
消息零零散散,内容各不相同。
最后一条是在一小时以前。
对方问自己,能不能不要难过了。
大概梦里对方的存在感真的很强吧,许一树在看到那条消息的时候,鼻子又开始没来由一酸。
不应该哭的呀。
对方明明是在关心自己。
可他太害怕了,害怕对方只是因为把自己咬疼了才发的消息。
害怕他只是与生俱来的客套,自己的那些想法全都无从考证。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希望对方跟自己梦里的一样,强势地与自己对视,好像要将自己侵占。
他回忆起自己被江星澜压在飘窗上的情形,揉了揉湿润的眼睛,想给他回复。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只是好好睡了一觉。”
想了想,又说,“我没有难过”,“谢谢你愿意帮他们,我很开心”。
许一树刚点击发送就有些后悔。
毕竟现在是凌晨,说不定会吵醒了别人。
可没想到的是对方的回复来得很快,甚至都没等他放下手机。
——现在还疼吗?
许一树反应了一下,才想起对方是在问他腺体疼不疼。
他老老实实回复:“有一点,但还好。”
这次对方输入的时间似乎有些久,久到许一树再度犯困,又迷迷糊糊睡了十分钟。
——今天是我不对,我再也不会说那些话了。
——我很想帮他们,但我更想帮你。
对方发来一张图片。
——周末有空,和我一起去看画展吗?
——我有很多地方都不懂,想听你跟我说说。
江星澜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又不回复了。
之前想的方法便在这一刻全都化作泡影,他想循序渐进地重新接触他,承认他自己的错误,再找一个完美的时间跟地点,告诉他自己的心中所想。
可是仅仅在十分钟里,他便只能想着,“为什么小树又不回我消息”。
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会唾弃自己,居然为了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烦心成这样。
不回消息而已,不回就打过去,不接就联系旁人问,再不济自己多方打听找上门去,也不是不行。
可他不敢。
于是他只能继续一条一条地发消息,毫不体面。
他忽然不想等了。
江星澜在这几分钟内又说了很多,直到后来开始有些绝望地发了一条。
——你回复一下我,好不好?
-
许一树没想到自己短短浅眠的时间里,又收到了这么多的信息。
这次他没有做梦,更没有从被子里钻出来。
他生怕再动一动,那些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稍纵即逝的温暖,又要从指缝里溜走了。
他看着最后一条消息,忽然就生出了一些贪心的念头。
就说一句,只说一句。
说一句不那么愈矩,自己也能满怀期待的话。
许一树蜷在被子里,手机屏幕被自己的不稳定的呼吸沾染上了一些水汽。
他说,“你很久没有和我说晚安了。”
-
许一树没有等太久,这次江星澜没有再说别的,甚至连画展也不提了,只有简简单单的三句话。
——我看到你的画了。
——我喜欢你。
——晚安。
-
许一树常常想起很多事情。
他想起小时候被用来垫桌子的那幅画,父亲叼着烟,草草地点头,妈妈虽然笑眯眯地夸奖他画得好,却连他画了什么都不愿意听。
他盯着对方一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心里居然是平静的。
他曾经很怕。
他不怕自己一腔孤勇地爱上某一个人,最终无可救药粉身碎骨。
只怕掏出的一颗真心蒙了尘,对方笑笑把自己的心随手置在地上,还转头对他微笑,说,我对你也一样的好呀。
他想要一份完完整整的爱。
许一树想起被标记时的痛感,模模糊糊地想。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份爱的话……
就算疼一点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