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呼吸忽然就顿了一下。
想吗?其实还是想的。哪个读书人不想考取功名, 封妻荫子,做一个于国于家都有大用的人呢?
只是,科考之路普通学子尚且吃不消, 遑论他这个一向体弱的?就他这副身子, 只怕刚进了考场就得被抬出来。
他眉间黯然一闪而过, 回小姑娘话时语气却很轻快:“从前想, 不过谁叫我身子不争气呢, 于科举一道算是没了缘分!如此也好, 从前我常在书塾念书,陪爹娘时间也少, 现在倒是可以好好弥补了。”
很看得开的样子。
锦欢没当真。看他说起读书一道时候, 眼睛里的神采骗不了人, 说得这般云淡风轻, 不过是不想旁人担心罢了。
至于他的担心,在锦欢这儿不是问题。她停下步子,极认真地对他说:
“相公你别太悲观,人的命运从来说不准的,时来运转也是常事,我就觉得相公你身体总会好起来。
算命的先生, 还有三昧寺的智远师傅不是都说过嘛, 我可是你的贵人, 有我在, 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到时候你想干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成!”
说到自己是时迁的贵人时候,锦欢脸上染上一抹红晕,语气中还隐隐透着一丝小骄傲。
时迁低垂着头看她,好笑不已。
“我竟忘了娘子还是我的贵人来,着实该打。那今后我就指望娘子多多关照,多多提携啦!”
看他嘴边的笑意,分明说没信自己的话,纯粹就是在打趣自己。
锦欢心里头不服气,却没跟他争辩,下定决心回去后一定要多努力,早点儿叫流光发挥效力。等他身体渐渐转好,到时候,看他还敢不信她?
不过,应该也快了。
*
回门过后,锦欢便真正开始她作为时家媳妇的生活了。
时家的生活,说来也简单规律。
时父是个木匠,在镇上住了几年,种地的本事早生了,再加上种地远不如打家具来得挣钱,便把家里的十亩地全都赁出去给别人种了。倒是时宗和时勇兄弟两没爹那手艺,分家后就把地里的活计给捡起来了。
时父每天在家里靠给人打家具来挣钱养家。他手艺不错,又因着在镇上呆过,很多人知道他,一年到头手里的单子基本没停过。
不过,因着时迁的药钱很费,又时不时需要请大夫上门给诊脉,上下一抵,时家日子就过得勉勉强强。
时母就捡了两只小猪仔还有十来只小鸡回来养,也能添些进项。她每天负责做饭喂鸡喂猪等一些琐碎的活,也不清闲。
至于时夏这个小姑子,跟锦欢一样在家里头也是被娇宠着的。时家爹娘就她一个小闺女,哪里舍得累她?
所以,时夏日子较为轻松,每天她只需要洗洗自己的衣服,还有饭后洗个碗就成。
锦欢嫁过来五六天后基本就把家里熟悉得差不多了。她跟公婆相处的都还行,唯独这个小姑子,总不是很和气。
许是之前被时母说过,时夏这个小姑子比起锦欢刚进门第二日的表现要收敛了些,没再那么明目张胆地下锦欢脸面、表现出她对锦欢这个嫂子的敌意。
尤其是有她爹娘哥哥在场的时候,她表现的就好些。但若是只锦欢跟她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成了。
锦欢跟她说话,她能一句都不带回的,就当人不存在,一点儿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嫂子的不喜欢。
锦欢也想着缓和一下两人关系,为此她特地从梳妆盒里挑了朵头花给她送去。结果,敲了半天愣是连门都没进得去。
谁还不是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了?
锦欢从小到大就没受过委屈,被人这么不客气地对待,她一生气,索性不管了。目前对这个小姑子她就采取回避和忽视的态度。
家里头倒是都瞧出来这姑嫂两人不大热络,但时母想着锦欢毕竟刚进门,不熟络也正常,估计等时间长了,相处久了就好了,便没放心上。
锦欢倒是也乐得过自己的小日子。
*
只是,做人媳妇到底跟做姑娘时候不一样,嫁了人,有些责任义务该承担的也必须得承担起来了。毕竟,谁家娶媳妇回来也不是供着的。
时母这个婆婆还算是不错的,给了新媳妇七八日的缓冲时间让她熟悉家里的情况,之后才开始让锦欢承担部分劳动。
这天早上吃饭时候,时母就说起来安排给锦欢的活计。
知道锦欢在家里头也是娇养着的,时母就给挑了一项轻省的活,只叫她负责喂养家里头的八只鸡。
家里的鸡都是散养的,早上喂过吃食之后就打开鸡圈门放出去跑跑,中午到点儿了在门口唤几声,喂些米糠,晚上等鸡都回来了再把鸡圈门关上就成。
总的来说,这属于家里头能派出去的活当中最容易的了。
时母跟锦欢说过怎么喂养之后,就问她能不能干,要不要自己再带她几天上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