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梁上的疼痛已经差不多消散了,江燃坐起身,打算去厨房倒杯水,而当他下床经过风暴鸡崽的模型时,脑海中却一时不可避免地闪过了不灭浮屠的影子。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另类的领地侵犯吧,江燃失笑。
站在昏暗的客厅里,他仰头喝尽杯子里的水,下颌到锁骨的漂亮线条在此刻暴露无遗,随手抹了抹嘴角,他转头在冰箱的玻璃涂层上看见了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间脚步就这么顿住了。
——当年在他的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吸引了周辅深呢?
温凉的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外吹拂进来,送来夹杂着遥远汽笛声的城市喧嚣,江燃突然间想起了五年前他和周辅深的初遇。
那是在一场大盛集团举办的宴会上,他作为即将赴美参加《余烬》世界联赛的战队队长,也得以受邀出席,而在那场宴会的角落里,他第一次见到了周辅深。
当时对方刚出道还没两年,虽然已经出演过由名导操刀的几部文艺片,可翻起的水花却并不大,所以江燃那时还并不认识他,只是在会场漫无目的地徘徊时,视线阴差阳错地便遥遥穿过人群,捕捉到了那抹出众的影子。
不得不说,尽管男人的确拥有一副英俊昳丽到极富攻击力的皮囊,但彼时吸引了江燃注意的却并不是这个,而是对方那毫不避讳地望向他的目光。
在那处与他位置正对的酒桌上,周辅深与几个年轻人坐在一起,其中便有江燃后来认识的聂稚心,他们此刻正互相说笑着,而这些笑闹却仿佛都与周辅深无关,就连身旁的朋友转过头来跟他说笑时,他的视线也是始终紧紧盯在江燃的身上,就如同埋伏在草丛里等待追击的猫科猛兽,让江燃当时便升起一股被毒蛇冰冷的信子舔舐过全身的错觉。
怔愣了一下,江燃紧接着就不自在甚至是有些慌张地避开了视线,而就在他看了看表,差不多想准备离开宴会时,周辅深那桌上却突然爆发出一阵起哄般的喧哗声,霎时间,几乎全会场的客人都转过头,目光纷纷被他们吸引了过去,但却没有一个人出言阻止或者是为此皱下眉头,而江燃知道那是为什么——他在进入宴会时就被人耳提面命过,说是那一桌上的年轻人基本都是些家里有权势的太|子党,叫他千万不要去招惹。
而也正是因为先入为主有了这样的印象,所以当周辅深掠过人群直直朝他走过来,以让人无法拒绝的言辞作为开场白时,江燃的反应是礼貌而又充满客套的疏离。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在所有邀请的提议都被婉拒后,周辅深嘴角泛出了一点看似困扰的浅笑。
“没有,就是觉得咱们应该不是一类人。”被缠了大概一小时,江燃脾气再好也有些烦了,脱出口的话也不再那么客气。
“是吗?”周辅深闻言半点不悦也没有,他动作随意地靠在墙边,修身的高端西装在他高大而又具有压迫力的身躯上泛起流畅的褶皱,看起来仪态翩翩地恰到好处,而他又侧过脸看着江燃,挺拔的鼻梁把面容分成明暗两部分,一瞬间简直像极了电影里充满危险魅力的反派角色,就这么突兀地开口问道:“不知道你看过《天生非凡》没有?”
眼睫颤了颤,江燃微仰起头看着他。
“看过……怎么了?”
说出这句话时,江燃内心是有一点波动的,因为《天生非凡》里面那个冰冷、理智、专注甚至缺乏人类正常情感的少年男主角,曾一度是他的精神支柱。
在那段丧失双亲被周围人用同情目光所围绕的最灰暗日子里,他确确实实无数次地想要模仿那个少年,把日常中所有多余的情绪都从灵魂中抽离出来,只剩下一具追逐欲望和本能的躯壳。
当然,不管这种方法是不是自欺欺人,可结果的确是让他好受很多。
而听到他的答案后,周辅深笑了,神情有些志在必得:“那你已经了解我80%了。”
江燃迷惑:“什么意思?”
“那本书的主角就是我母亲以我为原型而写的。”
“………”打量了眼前这个男人一番,江燃神色免不了露出一丝怀疑:“可是你看起来并不像那种……性格。”
“所以我才说是80%,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在外面,谁又不是披着一层虚伪又得体的社会属性呢?”周辅深缓慢道:“但正因如此,我才更想揭掉它,将我的真面目暴露在阳光下,让人好好看清我是什么样子,而从刚才第一眼看到你那刻起,我就非常、非常地想要这么做。”
他话音一落,江燃心里就泛起一阵挥之不去的古怪感,除了觉得自己遇上了变态的惊悚外,还带上了些难以自抑的探究,他从未遇到过像周辅深这样的人,言谈举止就像是活在话剧里,可你却又无法说他这样是浮夸,因为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间都是浑然天成般的从容气度,让你想吐槽都无从下口。
最后他还是糊里糊涂地被周辅深送回家了。
车停在楼下,江燃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熟悉的小区景色,他越发觉得自己是被鬼迷了心窍,居然把这么一个奇怪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