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和二十四年。
刚到三月,江家小小的庭院里的草地长出了细嫩的绿芽尖,微风拂过,清澈可见池底的荷塘上泛起了涟漪。
成圆圈状散开的涟漪打碎了如镜面般宁静的池塘,搅乱了那张映在池塘里,如花骨朵一般娇嫩的脸。
晓晴端着红漆果盘走来,声音清甜:“小姐,这是老爷刚从亲王府得来的糕点,你尝尝。”
少女斜倚在凉亭,身着淡绿色的百褶如意月裙,繁复而精美的花纹绣在领口和袖边,淡雅而精致。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点缀着如同宝石般璀璨而明亮的眼眸,眸色偏深,眼睫长而密,如蝶翅。脸型流畅,鼻梁挺翘,嘴唇小巧而殷红,皮肤细腻而白皙。
江元依看着池塘中自己的脸,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是她重生的第三天。
她含恨吃下毒药之后,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午睡的罗汉床上,晓晴拿着刚从江南运来的茶叶泡着茶,清香的茶味盈满了屋子。
她重生在她及笄的前两个月,此时,京城还没人知道江家有这么一个女儿,一切,都还没开始。
一切都还来得及。
晓晴看着自家小姐好看到难以形容的侧脸,轻声提醒:“小姐,再不吃,可就不好吃咯。”
江元依回神,笑着接过,挪到石桌旁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江家虽然是个有名的茶商,但在当朝权贵和世家大族扎堆的京城,只能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江家的庭院面积不大,但修缮得格外精致,庭院里处处可见的雕栏、假山、名贵的花草。
江家人口不多,加上仆从不过三十几口人。庭院平日里总是静静的,此时却传出不小的争吵声。
江元依蹙眉:“怎么了?”
晓晴捏起袖帕,擦了擦元依嘴角的水渍,附到小姐耳边轻声说:“大小姐又跟夫人吵架了……因为择婿的事……”
江元依如梦初醒。
重生的这几天,她一直没缓过神来。竟然忘了姐姐的事情。
江父一共娶过两位女子。正妻江氏,侍妾柳姨,共育有三个子女。江如潮、江元依乃是正妻所生,还有一女,年长江元依两岁,名叫江熙容,是侍妾所生。
江熙容的生母去世的早,江氏为人宽厚,对江熙容也视若己出。来到京城,对外也一直宣称熙容是自己的女儿。京城众人,只知江家有三个孩子,皆是正妻所生的嫡系。
上一世,江熙容嫁给高家的庶子高明轩为妻,可高明轩房内收了侍妾、通房数十,宠妾灭妻到了极致。
后来江熙容怀子,胎儿太大,大人孩子只能保全一个,高家毫不犹豫地保了孩子。可怜她年纪轻轻的姐姐丧了命。
而江熙容在嫁给高明轩之前,已经与一名寒门学子暗许芳心。可母亲嫌他家境贫寒、科举落榜,不肯将姐姐嫁给他。
可江元依知道。那男子第二年恩科中了进士,后面一路官途顺利。
而且他为人宽厚专情,得知姐姐死后,没顾忌什么颜面,去高家大闹了一通。一时间成了京城的逸闻。
江元依赶紧起身,朝母亲房中走去。
穿过凉亭外的小路,再走过一条长廊,就是父母居住的主院。
江元依立在门口,只见茶杯的碎片砸了一地,水渍溅成了边缘尖锐的形状。江熙容跪在一旁,低头啜泣着。秀美的脸庞上浸瞒了泪水,眼眶红成一片。
母亲坐在紫檀木雕的圈椅上,也气得面色微红。
两人一跪一坐,气氛有些凝滞。
江元依走过去,将姐姐扶起来,被母亲厉声喝道:“别管她,就让她好好跪着,知道知道什么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江氏一向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只要没外人在,也很少约束用严苛的礼教约束他们。江元依跟江熙容使了个眼色,将家姐扶起来。
江氏气哼哼地,看着江熙容可怜的模样,也没再呵斥。
江元依走过去,捏了捏母亲的肩膀:“母亲,父亲今早得了惠亲王的赏赐,带来了宫里面的糕点,您不是一向爱吃吗?”
晓晴从外面端着瓷盘进来,走到江熙容身边:“大小姐……”
江熙容反应过来,赶紧接过,走到母亲旁边,蹲到江氏面前,语调轻柔:“母亲,别气坏了身子。”
江氏脸色缓和了些,拿了块糕点起来吃着,吃完之后,接过袖帕擦了擦嘴角,看向江熙容:“这事儿没得商量。我江家虽是小小商户,可我两个女儿论才情论样貌哪个比不得那些世家大族的小姐?
现在上门提亲的公子那么多,如果你嫁给一个家徒四壁的寒门学子,这传出去,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江熙容眼眶瞬时就红了:“母亲,我知道您心疼我,从未把我当庶出的看待,可是家齐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虽然家境贫寒,可一直用功读书,不日便是殿试,他一定……”
江氏一拍桌子:“够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未与你计较你和元家齐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