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手里的字帖, 尤旋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住。
徐正卿凝视着她,一语不发, 却看得尤旋头皮发麻,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居然真的跑到寄州去调查她!
这个人的行事作风, 还真的就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尤旋渐渐稳定心神,神色恢复以往的从容, 去旁边的圆桌前坐下,脸上挂着悠悠然的笑:“原来苏侍郎对我的字有兴趣, 那又何必偷偷摸摸呢?你光明正大找我指教, 我也不会吝啬赐教的。如今这般鬼鬼祟祟,倒显得多此一举, 没安好心了。”
徐正卿嘴角一抽,笑了,带着几分释然,惊喜, 甚至是难以置信。
“公主紧张的时候不要坐在桌子前面,更不要用指甲在上面抠来抠去。我之前说过,这样会伤到指甲的。”
尤旋一噎, 迅速收回自己的手指藏在袖中, 脸上的笑意绷不住了。
她嘴硬道:“很多女孩子都会有的小动作而已, 苏侍郎认错人了,你找公主, 当然得去皇宫里找, 在这里堵我找什么公主呢?或者, 我替你问问乔阳公主,看看苏侍郎要找的是哪一个,她认不认识?”
徐正卿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静静盯着她,也不说话。
他的目光有些缱绻,与其说是看着尤旋,倒不如是说想要透过她去看另外一个人。
尤旋被他看得有点不舒服,顿时升起一丝愠恼,正欲发作,却见他眼眶中布了血丝。
她顿时怔愣。
“想回大越见你父母吗?”他声音带着点嘶哑,却又格外温和。
尤旋沉默下来,抿了抿唇,抬头看向他,被他的执着搞得哑然失笑:“就一张字帖,一个小动作,你那么确定我是清平?”
“因为是你,所以我信。”他做梦都希望她还活着,哪怕只有万中之一的可能,他也希望这是真的。
自欺欺人也好,他只盼望着她还在这世上。
被认出来了,尤旋也不辩驳,突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个人知道她掩藏起来的秘密,不算一件特别坏的事情。
至少她确信徐正卿不会把她怎么样。
“你没跟你表妹成婚,我还挺意外的。”她索性跟他闲话家常,许久没这么摊开心扉的,用清平的身份跟人说过话了。
时隔太久,她也嫁了人,有了孩子,当初对徐正卿的那点不满,也淡了。如今寻问起来,内心不会有丝毫波动。
徐正卿心上却疼了一下,眸中晦涩沉郁,语气里略显自责:“对不起,我的愚昧和固执,伤了你。”
尤旋把玩着桌上的茶盏,不以为然:“都过去了,你想报答你姑母的养育之恩嘛。你是大霖柳尚书之子柳从勋,当初你姑母救你回大越,抚养你长大成人,这份恩情确实很大,你想照顾她女儿一生一世以报恩情,情理之中的事情。跟这些比起来,我自然微不足道。”
或许是这段日子嫁入国公府,穆庭蔚对她太好,以前的很多事,她都慢慢不再计较。
若仔细思量起来,她虽然当初愿意听父皇母后的意思嫁给徐正卿,但易地而处,如果她和徐正卿的婚事跟父皇母后以及阿兄之间有一丝一毫的冲突,她也会毫不犹豫的退亲,选择跟父母兄长站在一起。
徐正卿之于他姑母,可能便如清平之于她的家人。
养育之恩本就大如天,何况徐正卿又有那样的经历,他姑母对他来说,有救命之恩,有养育之情,有栽培之义,就更特殊些。
她没把徐正卿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又何必强求他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呢?
这些是后来她知道徐正卿的身世后,逐渐想通的。
徐正卿眸光深邃,又带着几分悔恨,无奈苦笑:“人都是在做出选择时,才知道最在意的是什么。阿贞,若重新选择一次,我必不会抛下你。”
报恩的方法有很多,他却选了最蠢的哪一种,将自己逼至如今这般境地。
“哪那么多重新来过的机会?”尤旋说,“若真的有,我不会再答应与你的婚事。若真的有,南宫别苑时我应该把穆庭蔚祖宗似的供起来,让他记得我这份恩。而不是……当成是耻辱。”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徐正卿看到她提及穆庭蔚时,眸光中隐现出的那份柔和。
“看来他还不知道你曾经掳他做面首的事。”
“我没掳他,我还救了他一命呢。”尤旋反驳。
喝醉酒的胡作非为怎么能当真,当初她嗜酒如命,现在酒都戒了。
“但他应该不知道吧?何况这种事,解释不清的。”
说起这些,尤旋微微皱眉,不说话了。
徐正卿也没再提,问她:“你嫁给镇国公,想让他带你回大越?”
尤旋沉默。
“如果你嫁给他只是为了回大越,与你父母相认。其实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回去。”
尤旋唇角抿了抿。穆庭蔚跟她说三年后带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