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观尘闲来无事, 在宫中找了点事儿做。
当然不是做拿着个小本子整天跟在萧贽身后的起居郎, 他在兰台帮忙抄书。
宫中兰台,是藏书之所。
前些日子,何祭酒府上藏书被一把大火给烧了, 藏书官们忽然拉起了警铃。开春以后,就开始整理兰台的藏书,要将重要的书册抄录一份, 放到另一处去存着。
许观尘某日闲逛至兰台,被一个肚子疼的小抄书官拉去代班,帮他抄了一会儿书, 之后就日日前来点卯。
初七日清晨, 他抄了一会儿书,忽又觉得头疼,便趴在案上眯了一会儿。
殿中各人都忙着抄书,他的书案又在角落里,所以没人注意到他。
后来有人叩了叩他的桌案, 把他给吓醒了。
“对不起,我现在抄……”许观尘迅速提笔沾墨,可是定睛一看, 怎的一殿的人都跪下了?
他转头, 却看见萧贽弯着腰站在他身边。原来是他敲的桌子。
难怪。
许观尘问道:“怎么了?”
萧贽皱眉:“今日去找你师父诊脉, 不记得了?”
许观尘很诚实:“不记得了。”
近来他是愈发迷糊了, 萧贽揉揉他的脑袋:“走罢, 我带你去。”
许观尘起身, 随他出去。
他二人并肩行在宫道上,红墙琉璃瓦,庄严华贵。
许观尘揉了揉眉心,不知不觉就落到萧贽后边去。
萧贽回头看他,见他晃晃悠悠的,只怕他要倒下来了,面色也不好看,快步上前,把他给抱起来了。
许观尘一惊,轻轻捶了他一下,轻声道:“被后边的人看见了。”
“没有。”萧贽再回头,目光扫过身后跟随的众人,众人愈发低头垂眸,只作出看不见的模样。
马车原本停在三重宫门外,现下直接停在了宫道的那一头。
萧贽抱着他走过长长的宫道,忽然问道:“你说你从后往前想起三年的事情,想到这里了没有?”
许观尘不解:“什么?”
“想到这里了没有?”萧贽再问了一遍,“三年前我抱着你走进宫里。”
许观尘认真地想了想:“还没有。”
他在马车前落地,提起衣摆,上了马车。
才坐稳,就掀开窗子布帘去看萧贽,却看见小成公公从远处小跑上前,双手呈给萧贽一封折子:“陛下,停云镇急书。”
萧贽脚步一顿,接过折子扫了两眼。
许观尘见他面色不对,便试探着道:“你若是有事,我一个人回去吧?就是让师父诊脉,很快的。”
萧贽转头看他,见他坚持,最后还是应了,指小成公公陪他一起走一遭。
许观尘双手搭在窗子边,朝他挥挥手:“你快去吧。”
萧贽点头,正了正衣襟,迈开步子,往与马车相反的方向走。
宫道长且宽,起了风,萧贽一面往前走,一面略偏了头,吩咐身后内侍办事儿。
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许观尘才放下帘子。
小成公公与他同乘一驾,看他模样,便笑道:“小公爷同陛下这样多好,从前怎么还总吵架?”
许观尘轻叹一声:“同他总是聚少离多,从前还不大觉得。”
默了一阵,马车停下,这是要出宫门了,守门的侍卫在例行盘查。
想想方才那一封折子,许观尘转头问小成公公道:“方才那封折子,都写了些什么?”
小成公公笑道:“小公爷又迷糊了,奴才怎么会知道?”
这时候侍卫盘查结束,往后退了半步,将马车让出宫门去。马车夫轻轻一喝,马匹就缓缓地开始动了。
许观尘颇不好意思,又轻声对小成公公道:“要不……还是回福宁殿等等他吧?”
小成公公仍是笑:“自然是听小公爷的。”
他掀开车帘一角,吩咐了一句,马车随即调转往回,重新驶过宫道。
许观尘回去时,萧贽还没回来。
料想他是在勤政殿议事,没有那么快回来。
后殿的花树开了花,许观尘就在廊下坐着晃脚,一时兴起,把飞扬喊过来,教他念书识字。
近来玉清子不光给许观尘看诊,也给飞扬看病,飞扬每隔三日到他那里去扎几针。
从前许观尘不是没有想过要教他读书,只是他生性好动,静不下来。如今玉清子给他治了一阵,倒是沉稳了不少,心智有从七岁,长大到十岁的迹象。
案上堆满许观尘教他写字的纸张,小成公公从前边过来,道:“小公爷,倦了就歇一歇罢。”
他近前,将手中木托盘放在地上,许观尘与飞扬将写字的纸张堆到一边,把茶水与点心摆在案上。
“钟夫人从雁北带来的晒干的知节莲,说小公爷爱吃。小厨房没见过北边的东西,试着做了点心,小公爷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