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雪大如梅,搓绵扯絮般降下来。雪松笔直披银抖擞精神,一个娇俏的侍女踮起脚尖,给它披上宽大的红绸布。卫士们红衣红甲闪亮新刀戟,尖尖朝天明如铜镜。宫廊上,门匾上,门槛上,斗大的红喜字无处不在,喜花吉鸟争春,灵芝呈喜。十二柄凤头曲柄白玉雕花宫灯鱼贯而来,后面走着许王殿下。
没有一个人不称赞他!
许王头戴黄金冠,镶着指头大小的东珠熠熠有泽。面如冠玉,双眉如画,浓处若远方深山之黛色,浅处若翠幛之重重。昨天嬉皮笑脸和刁难的人调笑,今天正容肃目,眸子深而层层不同,有人看他是喜欢,有人看他是深沉,有人看他则是别有用心。
他含笑而行,乌色靴子一步一步,从容而又安详。
数片梅花随雪飞来,一片贴住黄金冠,一片落在他衣上,嫣红中他轻轻一拂,仿佛无情摧花手。
对左边点点头,是安陵文官,以相国孟靖为首。右边浓白下,是安陵武将。为首的是元帅呼延。两个人打了一个照面,许王微有自得,呼延元帅则涨红了脸,嘟囔了一句什么,没入雪中无人听到。
云齐礼部的官员和平陵长公主作为送许王的人,是跟在他后面。天空雪飘不断,地上人流涌动。长公主忽然激动了,热泪盈眶轻声望天:“列祖列宗们有灵,看看我云齐也有今天这扬眉吐气!”
云齐王子走中间,左陪是安陵文官,右陪的是安陵武将,其他书友正在看:。这般的威风,先国君们都不曾有过?
她说话虽轻,北风呼呼也送到许王耳朵里。他不屑地一笑,想到自己这位姑母还想和自己算算杀家臣的帐?他半侧身子回过头,做为长辈在场的长公主不得不走上一步,许王调侃道:“姑母,杀家臣的事,等明日洞房花烛过,公主代我赔罪。”
长公主肚子里破口大骂,面上却纹丝不动,笑得慈祥:“一家人说哪里话来!”她也不是吃素的,迅速想出一句话,凑过去一脸的关切:“昨夜送你的东西可吃了?七皇侄,今夜是你报效国家的时候。”
许王一晒,有心多说几句,又见金阶已到,一笑作罢。
报效,他冷笑,好啊……。
金阶外是玉石阶,十数层玉阶上,站着皇叔晋王。
他是一件玉色的喜袍,上面绣着无数瑞兽奇花。飞雪呼啸着,却不近他三尺内。不仅有廊瓦挡着,还有他一身的气势,纵然落上几片飞雪,也浑然不能压他,反倒助长他斜睨天下。他眸子暗深,和天边滚滚黛云似有一拼。乌云夹雪翻滚沉浮,仿佛都在他眼中。
数天下英雄俱在碗里,大概就是晋王这种气势。
许王没心没肺对他一笑,晋王马上开始头疼。这个人给人是油泼不进的感觉,要是自己的亲侄女儿还在。安陵公主久受教导,自小就有治国治世的经济理论烂胸与心,对付这种人也还好说。他斜身往宫中看看,那里是只小野猫。
晋王站在台阶上,许王站在台阶下,都带着一笑泯恩仇的样子。许王三拜行了大礼,第一拜,在心里道:愿你早升天!第二拜,在心里道,是我亲手杀!第三拜,想来想去没有更合适,来了一个:愿你魂魄散!
三拜过,晋王笑着走下台阶几步,亲手来扶他。他眼睛定定打量着他,心想这小子肚子里一准没有好话。那眼神儿里又是神气又是得色,刚才想的是什么?
众人都在看他们,孟靖相国抚须微笑,对出使云齐的使臣乌海道:“人中龙凤不过如此。”仿佛对应上他这句话,转角里宫灯高打,又出来一个人。
宗行风缓步轻裘,大冷天里不用雪衣也不瑟瑟,舒眉展眼中笑意融融。他一改前几天的沉郁闷闷,眉梢眼角处春意频频,看到他的笑,好似雪中春花开,绿草轻吐嫩芽尖。独瞳仁中一点颤颤的谨慎,似绿草尖上晶莹露珠,似落不落,似存又难。
他一来,云齐的官员如临大敌。宗丘国数代和安陵国好,这也是云齐怕安陵的一个原因。每一回和安陵打仗,都或多或少有宗丘国的影子。只有许王守礼参战后,宗丘国莫明被扯下水打了几仗,打得无缘无故。
公主落到许王家,宗行风难道甘心?
许王对宗行风拱了拱手,满面春风道:“多谢殿下前来。”再对晋王一笑,主人一般的伸出一只手臂:“殿下请,到了这里不必客气。”
晋王正在心里骂他无耻,许王转向他,满面喜色:“皇叔,你说是也不是?”晋王含笑殷殷:“你说的很是。”
宗行风再想表现得大方,面上也沉了一沉。这一位如今成了主人!
喜炮响起,一行人各就各位。十二个宫女扶出公主来,面上红盖头,身上红罗衣。许王在跪拜的时候忽然想到纪沉鱼,无意识地对公主身上扫了一眼。
他看不到纪沉鱼,纪沉鱼却看得到他的眼光,心头一颤,再就镇定下来。接下来送入洞房,王后和长公主亲在洞房里看着许王揭盖头。许王好奇心也重,他知道王后国君生得都好,公主是什么样子?
不想亲手揭开后,珠帘沉沉掩住公主面庞,她又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