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鏖战直到新月东升方始结束。
说是鏖战,单方面的屠杀或许更确切一些,像朱元璋这种武功好手,只要有人从旁襄助,占据的优势实在太大,就算不是砍瓜切菜,倒也相差仿佛。
他就像一柄尖刀,在他的带领下,蒙古兵被逐个击破,而被击破的代价就是死亡。
百多具蒙古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郭天叙正忙着指挥其他郭家军士兵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汤和则把朱元璋拉到一旁的大石上坐下,给他包扎伤口。
除了郭天叙之外,其他士兵皆笑逐颜开,在打扫战场的间隙时不时看一眼浑身上下裹满纱布的朱元璋,满脸的崇敬之情。
对郭家军来说,相比皇觉寺一役驱逐走撼天雷的近万大军,这场仗规模格局虽小得多,但胜在干净利落。更难能可贵的是,以十数对百数,几乎零伤亡,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
而这奇迹的创造者,便是那个浑身浴血,一开始更孤军奋战的朱元璋。
朱元璋一脸沉静地坐在大石上,任由汤和在他身上施为。
虽然他一身血迹,身上更是诸多伤口,看似受伤颇重,其实他自己清楚,这些不过都是皮外伤,并未伤及内脏筋骨,仅仅是他为了斩杀蒙古兵而付出的微薄代价。
而在他冷静如冰的外表下,心里实则波澜起伏——
『单凭个人的武艺和血气之勇,要打赢这种小丈不难,但遇上千军万马的真正大战,一定应付不过来,就像上次撼天雷兵临皇觉寺,靠得也是郭家军倾巢而出方能击退……』
『只恨自己不谙兵法,神棍不在,身边就没有人替我出谋划策了……我需要一个军师!』
朱元璋一脸凝重地注视着缓缓流淌的河流,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一旁的郭天叙则一脸嫉恨地看着朱元璋英伟的面容,心中暗恨不已,一双不太大的眼珠子瞪得溜圆,骨碌碌地转着,也不知在翻腾些什么念头。
是夜,本已返回军营的朱元璋突然接到郭天叙的邀约。在侍女的带领下,洗刷一新的朱元璋来到郭帅府西厢,郭天叙平日里起居之所。
『郭天叙竟设宴招待,一定不安好心……就看看你搞什么花样!』
所谓艺高人胆大,朱元璋一脸淡然地走在侍女身后,完全不惧郭天叙是否设局陷害,心中反倒有那么一丝好奇,就那个软蛋,还怕他翻出什么浪花不成?
侍女将朱元璋领到门口便自行离去,他在门边略一沉吟,当即推门而入。
郭天叙似已等得有些不耐,正在屋里踱步,见朱元璋前来,左手虚引,堆起一个虚伪的笑脸,指着满桌鱼肉,道:“欢迎今天战场上的英雄!朱兄请上座!”
“美酒佳肴,不吃白不吃!”
朱元璋欣然落座,接过郭天叙斟满的酒杯,开门见山道:“郭天叙,今儿战场上射杀我不成,你又想怎样?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郭天叙给自己的酒杯也满上,沉声道:“爽快!我正有一事想跟你商量!”
『怕我反击,才摆下这和头酒?』
朱元璋嘴角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举箸便食,自顾自地吃喝着,等待着郭天叙的下文。
“咳咳……”
郭天叙轻咳两声,道:“论人品、家世、前途,朱兄该知自己逊我郭天叙几筹吧?”说着将酒杯往桌上一放,站起身来,续道:“若跟我争夺圣女芳心,非但不智,更无胜算!”
『唉!谁有心思跟你争那泼妇来着?』
朱元璋吃得满嘴流油,定定地盯着郭天叙,在心中长叹一声,却不接口。
但听郭天叙自我感觉良好地继续侃侃而谈道:“既生瑜,何生亮?有我郭天叙在濠州一日,朱兄肯定难有出头……”
“男儿志在四方,以你的能耐,何不远走异地,另谋发展?说不定能创出一番事业!”
言罢,郭天叙自旁边的座椅上拿起一个包裹,摔在朱元璋面前,但闻“嘭!”一声响,显然内里裹着的物事颇为沉重。
朱元璋神色一动,郭天叙已一把将包裹打开,果不其然,一包黄橙橙的金元宝当即露了出来。却听郭天叙说道:“只要你答应离开,这些黄金,全赠你作盘缠路费!”
『神棍落在韩山童手上,我不能不顾他的安危呀!若一走了之……』
朱元璋双手一摊,眉目一挑,冲郭天叙摇了摇头。
郭天叙右掌在桌子上一拍,咬牙道:“尚嫌不够吗?还可再加呀!只要你开个数!”
朱元璋夹起一块汁水淋漓的牛肉送嘴里一送,含糊不清道:“我并非不愿走,而是不能走……你死心吧!”
『混账东西!给脸不要脸!』
朱元璋的话几令郭天叙气炸了肺,若不是明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郭天叙定然已一怒拔刀,将朱元璋砍为两段了。
然下午刚亲眼目睹了朱元璋的勇武,此刻的郭天叙唯有对其怒目而视,却也不敢真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来,否则,倒霉的一定会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