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儿接过母亲递过来的药棉,这几日童夫人坚持亲自给表哥换药,她就站在一旁帮忙,这会儿见思聿醒来,小丫头红肿着双眼来不及惊喜,一行银泪已先落下,恐又勾起阿娘伤心,慌乱的拿手背抹去泪水,放下药小心翼翼的扶着表哥坐起来。
童夫人回过头,见侄儿艰难的撑着胳膊想要坐起身,急忙伸手扶他:“起来做什么?身上的伤需要静养,要什么跟姑姑说。”
思聿摇头,仍是艰难的坐起,童夫人无奈,只得与湘儿一起合力扶他坐好,自己继续往他腿上未涂药的地方继续上药,其他书友正在看:。
“姑姑,晴儿呢?”
童夫人手上一滞,随即答道:“你一直昏迷,你姑丈作主下葬了,像她这样……于非命,过了头七还不下葬不好。”
童湘儿忐忑了半天仍不见表哥说话,偷眼看时,只见表哥脸上挂着泪水,白色的纱布已被浸透。童湘儿吓了一跳,记忆中这位表哥总是冷静自持,不过长了哥哥七八岁,性子却比爹爹还稳重,自己长到十七岁,从未见过表哥这副样子。
童夫人抬起头,心疼不已的抚着思聿的脸颊,“别难过了,晴儿她也不愿意你如此难过的。”
思聿眼神无光,嘴里喃喃道:“还有我们的孩儿,晴如说她喜欢女儿,她说要生一个长得像我的女儿,她还定了很多的计划,等我们去了西蜀,她要带着女儿像女皇一样的巡视爹爹的领地……”
童夫人哭得泣不成声,孩儿,原来她已经有了孩儿,那是宇文家的血脉,代表着珍贵无比的荣耀,可是,他却来不及来到这个世间享受原本属于他的荣耀。
银牙崩碎,骨骼铮铮,站在宇文思聿身边的童湘儿只觉得突如其来的一股寒气从脚心直窜心头,就听到表哥粗嘎撕哑的声音道:“时隔十一年,姑姑,我需要你的帮助。”
童夫人大惊,使了个眼色让童湘儿去守着门口,“聿儿,你,万不可意气行事?”
思聿惨然一笑,“姑姑,晴如走了,孩子没了,似这般算不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若不是要留着一口气给她们报仇,姑姑,我活着还为了什么?”
“可你没有证据,一切只是你的猜测,你并不能肯定一定是他做的。且如今比不得当年,他是君,你是臣,天下大势所趋,你已失去先机,贸然行事只恐招来杀身之祸。”童夫人苦口婆心的劝道。
“不,我能肯定,我能肯定一定是他做下的。”思聿眼神飘忽,回到多年前的那一个午后,小小的他从那时还是皇子的宇文思澈手里接过一幅画卷,当时,谁也没料到那一幅画卷上的人会以这样的姿态将他的爱人提前带到他面前,也就是那个午后,注定了三人这一生的痴缠。
童夫人惊讶的听着思聿回忆多年前的那一个下午,原来,宿命已在那个时候定下,三哥和长孙云妍的后代,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延续他们的孽缘。
“可,证据呢,就算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没有证据,你无法取信于人,总不能拿着这一幅画卷处处跟人解释吧?”
“证据?没有证据就给他制造几个!这么些年我为宇文思澈卖命,手里若是没他几个证据如何敢贸然将南军军符交出?!”
童夫人眼神复杂的望着这个自己疼爱了近二十年的孩子,除了不是自己所生,他与少渊湘儿有什么差别?甚至他更在少渊之前撩动自己柔软的母性,自己比他的生身母妃了解他更多,这是个表面冷漠实则内心火热的孩子,冷漠不是他的本性,冷漠只是他受到了太多的冷遇之后学会的伪装;火热才是他的实质,许他一个笑脸他便还你一生尊重,予他一个关怀他便还你一生相随。
一如当年,他何尝不知万人之上的荣光,可是,在母妃去世、自己离宫之后的那几年里,是太后给了他母亲的关怀,是思澈给了他兄长的庇护,不管这关怀与庇护多么的微不足道,甚至带着阴暗的目的,可那终究是他寂寞的年少之光里唯一的亮色,为了这一片亮色,他可以放弃那片万丈荣光。
可是,晴如,那是他一生挚爱,还有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那是他的骨血,他们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倾注他所有的火热情感。童夫人知道自己劝不了,也阻不了,不管有没有她的帮助,这一仗他势必要打,差别只在胜算的大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