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那两个院子里闹得热闹,也是欺着小姐性子好,这若是换了其他的主母,难道也容得她们这样去?我还听说了,那孙夫人还跟丫头们嚼舌根,说别看咱们这江梅居里王爷常来往,不过是因为这院子的名儿跟王爷的母妃的关系,其实也不见得有多宠新王妃,要不然怎么这冰往每个院子里都分了,单不送到江梅居来?”
小丫头说得气鼓鼓的,活像是被人怎样欺负了一般,脸都气红了,“真是这些个没见识的小家子气,不知道王爷是因着担心冰水气太重,伤了咱们小姐身子的缘故,还以为是王爷不宠爱您——倒是该让她们往凌意阁来瞧瞧,这是几多冰都砌不出的沁凉?风爽怡人,又不伤身子,这才是真正的避暑纳凉呢,好看的小说:!”
我轻笑着推了她一把,道:“你既是知道,又做什么这样气鼓鼓的?都是些可怜的女子,没什么消遣,唯一能做的就是闲磨牙,你听到了,一笑而过就是了,平白的气着自己,划着什么来?”
玲儿极不赞同反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不是玲儿爱唠叨,小姐就是太好心了一些,早晚给她们爬到头上去才晓得厉害。”
两人正说着着话,平儿自转角上来,笑着道:“王妃,说什么笑话呢,笑得这么开心?哟,玲儿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气鼓鼓的?”
玲儿忙收了神色,笑道:“是平儿啊,没什么,不过跟王妃玩笑几句,梅子都收拾好了?那可好,咱们王妃酿的梅子酒可是一绝,有口福喽!”
见平儿点头微笑,又问道:“平儿这会儿上来,可是有事?”
平儿道:“也无甚大事——今儿初一,照例是各庄里铺面上管事的送账本来府里,江管家让奴婢过来问问,王妃可得空瞧瞧,若不得空,等王妃空了再看也要得。”
若是可以避得,我还真不想去看,只是,无数前人悲惨的前例告诉我,作为王府的当家主母,若是不能掌握府里的经济动向,被架空是迟早的事,哪日被一群小人算计了,自个儿冤枉不说,搞不好还连累了思聿,更说不定给王府招来祸事。
手掌握着嘴,秀气的打了个呵欠,我坐直身子,道:“拿上来吧。”
平儿转身拍拍手,就见到江管家精瘦矍烁的身形上得楼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伙计,手里抱着厚厚的十多平账本,只是那小伙计低着头,看不出形容来。
平儿和玲儿分别的接过账本放在我面前的石桌上,我随手抽了一本,封面上写着:宫粉世家,字迹平白,并不十分出彩,但也不难看,只算作普通。
我翻开封面,一页一页的看下去,顺手拿起玲儿悄然放在手旁的炭笔和白纸本子,都是我平常惯用的,按旧时的习惯写写划划,将有疑问的地方圈了起来。
一时凌意阁安静下来,除了翻书页的声音,就是炭笔落在纸面的沙沙声,抱账本上来的小伙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下楼,玲儿和平儿一左一右的站在我身边,轻轻的摇着绢扇,偶尔将我手边喝空了茶碗添满水。
江管家站在我面前,微微的低着头,态度拿捏得刚刚好,既不显得卑微,又恰到好处的表达了他对我的尊敬。
“江管家,管事的可都还在?”
江管家一揖首,回道:“回王妃,诸人都在书房,等着王妃示下。”
我点点头,转头道:“平儿,帮江管家拿好账本,我换身衣裳就去书房。”
虽是不多见这种场面,我倒也没怯场,微笑着在一众面色尊敬实则心内各有所想的人群上穿过,坐到思聿惯常所坐的位子上,扫了一下案前众人,道:
“能在这里的,想也都不是外人,都坐下吧,坐下说话。”
众人道谢坐下,并不十分惟嚅,能在王府供事的,真个也简单不了,单是这一份气度,就强过虎子等人去。
我暗自点点头,面上却淡淡的:“今儿头一次跟大伙儿见面,客气话也不多说,厨房里已备下酒菜,待会儿各位掌柜的留下用晚饭吧。”
十几个人里,有两三人看似很尊敬的低头应声,我却留心看得他们眼角余光四扫,也不追究,我抽了一本账本,道:
“敢问,哪一位是生果行的朱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