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9-24
蒋邕将目光从震惊无比的温氏脸上收回,看着手里的茶杯回忆道:“一开始,给婷儿喂药的时候,她嫌苦全都吐了出来。我没法子,干脆就捏着她的嘴巴往里灌,每次都呛得她又哭又闹。不过也就两三吧,或许她明白那药是非喝不可的了,便不再吐了。我喂她多少,她就喝多少,再苦也不吐,懂事的让人心疼……”
温氏全身颤抖着,想象着当初蒋邕的痛苦和难过,想象着还是幼儿的蒋婷因病弱而受的苦难,只觉得从心底里发寒。
蒋邕轻叹一声,接着又道:“后来我们到了岭南,婷儿身上的疫病被治好了,可是也落下了病根。她身体很差,稍不注意就会染病。她总是咳嗽、发烧、拉稀……反正她的身体总也没有好的时候。我费劲了心思把她养到了整一岁,可她的状况却越来越差。我知道,若是这么下去,她一定会早早就夭折了。所以我不等了,我把蒋家用来给男孩子淬炼筋骨的药方拿了出来,给她用。那药方药性极猛,根本不是一岁的孩子能受的住的。可我只有这一个法子了,若不那么做,就只能看着她夭折了。”
蒋邕抬头看着温氏,目光沉痛的道:“你知道我那时候有多害怕吗?我害怕到每日每夜的守着她,不敢闭眼,不敢离开她哪怕一时半刻。我生怕她会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就永远闭上眼睛了。你说,要是那时候婷儿真的夭折了,我还能不能活?”
温氏慌乱而紧张的看着他,却不知如何回话。
蒋邕也不用她回话,他自己答道:“我活不了。若是婷儿夭折了,我就失了活下去的所有寄托了。还怎么活?我活不了。”
温氏张口结舌的看着他,心里发酸发疼,更发冷。她一直没有想过,他与那丫头在西北时是什么样子的。她从没想过,那丫头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蒋邕收回了目光,又开始慢慢回忆道:“你不知道,我三岁时开始泡药浴。不说别的,药浴一定要在温度极高的药汤里泡,身边还要有人帮着拍打穴位帮助孩子吸收药力,。因为药性太强,不这么做,小孩儿的身体还很娇弱,吸收不顺的话,反而容易落下病根。泡药浴时很痛苦,不光汤,还疼、麻,那股难受劲连大人都忍不了,何况孩子?可婷儿竟是硬生生的忍下来了。她就那么默默的睁着大眼咬着牙,不哭不闹的任我将她往热汤里扔,任我将她全身拍打的又红又肿。看着我心疼的流泪时,她还懂事的对我笑……”
蒋邕笑了,再次问向温氏:“你说,这样乖巧的女儿,是不是值得拼了性命去守护啊?”
温氏愣愣的点头。她似乎明白蒋邕跟自己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了。可明白了,却反而让她更害怕。她紧紧咬着唇,都咬出血来了,却心慌的感觉不出痛来。
蒋邕这次就那么看着她,没有收回目光,没有收回脸上的笑,继续道:“我几乎花尽了手头上所有的积蓄,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终于将婷儿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四岁时,她的身体就很壮实了,非常有力气,还喜欢跟我学打拳,蹲马步,皮实的跟个男孩子的似的。我放心了,就开始认真的去当值。你知道的,父亲在西北很有威信,所以,我被发配到的那处军营里的上官,任由我浪荡了四年都没说过半句难听话。所以,我得报恩啊。而且,我没钱了,我得挣赏银养家,养婷儿。”
蒋邕面色变得郑重了,停了停,似乎在整理思路,又似乎不愿意回想似的。但他还是开口了,继续缓慢而清晰的说道:“我跟着他们去关外‘狩猎’。‘狩猎’的对象一般都是北蒙人摸过来的小股探子。为了得到情报,我们要争取抓活的才行。可他们很厉害,骑术好,剑法强。我们有时要十几个人才能围住两三个探子。就算那样,也很少能成功抓住活的俘虏回去。军营里评定军功,以抓住的俘虏为准。有一次,我自己遇到了一个北蒙探子,差点儿被他一箭射死。我发了狠,追了他二十里,耗尽了他的箭,受了十几处大伤小伤,才把他捉了回去。就是那一个俘虏,让我挣了五十两赏银,挣够了我们爷俩一年的花销。”
温氏已经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内心的感觉了。她愣愣的看着蒋邕,听他回忆以前的酸甜苦辣;听着他诉说自己在西北时的十年辛苦磨难;听他讲述蒋婷自小到大都是怎样的乖巧能干……
温氏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她明白蒋邕一定是听说了中午时的事情,才会这么反常的跟她说这些话。她也同样明白,中午时完全是自己误会了蒋婷。她甚至也明白了,正是因为蒋邕对儿子的重视,才会这么早就让他开始淬炼筋骨……
可这一切,她明白的太晚了。
蒋邕从十年前一直讲到现在,讲完了一切后,看着温氏的目光变得冰冷无比。他看着她,淡淡的道:“温氏,如果你不是为我蒋家生下了承儿和娴儿的话。你对我来说,甚至都比不上婷儿的一根手指头,明白吗?”
温氏听了他这一句话,只觉得如同堕入冰窟一样,全身冰冷。她就那么僵硬的坐在那儿,直愣愣的望着蒋邕,像是没了魂魄一样,目光空洞无神。
蒋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