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愆阳站起身来往秦召南检查的高台看去,高处没有亮光,只能看到高台模糊的轮廓,不过依着秦召南的话,想来他那边也是相同的情形,楚愆阳将自己方才跟沈辽白的猜想与秦召南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大概是秦召南最想听到的最后一幕。
秦召南皱着眉半跪在树前,拿着已经暗淡的洞冥草叶子一照,果然如楚愆阳所说,他拿着扇子想要触碰树干的缝隙,却被沈辽白拦下,沈辽白严肃道:“在尚未清楚状况之前,秦君还是不要随便乱碰的好。”。
沈辽白的神色一改以往的淡然温和,出奇得紧张,起码秦召南从未见过沈辽白如此反常的模样,虽然最初听说楚愆阳要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下墓时他还有些反对,但是后来看到沈辽白遇事时镇定自若的模样,他倒有些佩服沈辽白了。
秦召南讪讪地缩回手,摸了摸下巴道:“我们假设这树真是太爷所说的仙树,碰过它的人会受到惩罚,可是你和楚愆阳,甚至于含章问皓也都碰过,你们不都活得好好的吗?”
“不,还有一个人。”沈辽白喃喃道。
“谁?”秦召南疑惑地问。
“宋千程,”沈辽白脸色苍白,仿佛觉得冷似地将手拢在袖中,道:“他在进主墓室之前只受了一点皮外伤,从我被张角带到藏宝洞到再见到他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那时候楚愆阳在与张角纠缠,他并未受到攻击。我将他扶到墙边坐着的时候也检查过他的身体,没有肉眼所见的伤口。好像就在这半个时辰里,他突然变得软弱无力,连说话都很费劲,到最后连呼吸都变弱了。”
宋千程这人秦召南听说过,似乎是定王十分宠信的谋臣之一,他死在墓中之后,定王对着楚愆阳发了一大通火,秦召南听到这个消息后,以为依着定王自负的秉性,少说也得将楚愆阳关起来,可是过了两天,定王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不仅放了楚愆阳,还赏赐了他不少东西。
秦召南当时未向楚愆阳打听宋千程的死因,如今听沈辽白说起,竟是如此离奇的死法,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墓中一切诡秘莫测,兴许是宋千程之前接触到什么毒液,之后正巧在主墓室毒发身亡也说不定,。”
楚愆阳点点头,接着说道:“我们之中最精通艺术的是问皓,当时含章受了重伤,问皓忙着照顾他,自然忽略了宋千程,而且你忘了么,在你踩到机关下到真正的墓室之后,我们与宋千程走失,少说也有两三个时辰,说不定他是在那时就已中了毒。”
他们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沈辽白沉默了一会儿,脸色并没有如何好转,但依旧勉强笑了笑道:“对不住,方才是我失态了。”
“不碍事,”秦召南挥挥手道:“你担心亲人,这几天以来又经历了这么多事儿,精神紧张也是情有可原的。”
楚愆阳不动声色地握住沈辽白微微蜷缩的手指,道:“嗯,你已经比秦召南好上太多了,秦召南第一次下墓的时候,被一只毒尸追着跳下河去,以为能躲避毒尸的攻击,结果脚被水草缠住,险些淹死。”
秦召南立即涨红了脸,嚷道:“诶楚愆阳,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难得严肃正经的时候讲我的丑事。”
沈辽白被彻底逗笑了,他稳了稳心思,道:“我们先下去罢,含章该等急了。”
问皓背靠着高台闭目养神,含章在一旁正觉百无聊赖,见他们下来,便问道:“上头有什么?”
“两棵树,”沈辽白说:“与我们在邸舍里见过的树枝一样,生的焦黑的树。”
“是么?”含章似乎对此感到新奇,道:“我上去看看。”
也不等楚愆阳的应允,含章已三两下蹿到台阶上了,待他上了高台,便整个人都被黑暗所吞没了。
“这些纹路,”楚愆阳指了指高台上雕刻的纹路,道:“似乎不是常见的冥室纹路?”
这些纹路就在他们面对着高台目光所平视的地方,精细的线条一路蜿蜒扭转直冲着高台顶端而去,即便楚愆阳已经举起蓬火,也只能看到十分简短的一部分。
沈辽白觉得有些熟悉,他看了一会儿蓦然想起是在哪儿见过的,“在张角的木棺上,也刻着类似的纹路。”
当时因着外面的石椁门太小,只有沈辽白一人能爬进去,因而也只有沈辽白看到了张角的木棺,不过他那时候完全没有在意棺材上的纹路,只当是寻常的彩绘,他转过身去,看向身后的另一处高台,恍然大悟道:“之前我在张角的石椁中曾经看过一处祭台,这两座高台与那处祭台建设的一模一样,只是规模较之那处祭台要大了许多,那座祭台的中间有个条形凹槽,我当时想着那凹槽可能是用来放置影青给我的树枝,现下一想,大概确是如此。”
祭台?楚愆阳皱了皱眉,他走到墓室中央站定,这两个高台迎面对称,上面皆绘有古怪的纹路,目前还不知用处。
“一定不是巧合。”楚愆阳道:“这树无论是对张角还是对赵佗,都有特殊意义。假如这两座高台是祭台,赵佗定然是希望自己死后还能得到庇佑,那么此处离主墓室一定不会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