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7-26
邱五晏面无表情地板着个活泼泼的死狐脸,颀长的身段斜倚着门框,诡异而探究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到我微微红肿了的唇上,又不自然地迅速游移开,显然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半晌,口中只犹疑地道了一句,“你……”
我还以为一向不喜我与小黑亲近的邱五晏会骂我一顿,埋下头正欲伏首认罪时,未曾想他只是以拳掩口,轻轻地干咳了一声,面色重新恢复自如,浑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般,“……我来看看你身上种的毒。”
本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仿佛一盆透心凉的冰水劈头盖脸地倾盆而下,浇得尚沉浸在幸福其中的我猛地一个激灵,霎时失去了所有甜蜜的余味,逐渐从指尖处一寸寸地僵冷起来。
我可是……将要死去的人呀。
腕上盘旋的那株血色并蒂蛊莲一时间变得刺眼异常,仿佛一只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饕餮凶兽,随时要张牙舞爪地冲上来,吞噬体内的每一丝活泛的生气,其他书友正在看:。明明窗外还是明媚的大好春光,我却突然觉得全身发冷,禁不住地抱膝微微蜷缩起来,对着眼前常年斗嘴的人,也依旧是闷闷地再无话可说。
如果说昨日知道自己将死时,还未曾有太多顾虑和牵绊的话,那么今日便已然有了太多情感割舍不下。捧到高处后再被狠狠地摔下来后的感觉,大抵也不过如此罢?
邱五晏走了过来,也坐在我的身边,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出奇地没有再嘻嘻哈哈地出言挤兑我,只轻言轻语地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哦?”他应了一声,又磨着身子坐过来了些,与我并肩坐着,轻缓的语气中听不出来隐藏着甚么情绪,“是小黑吗?”
“嗯。”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回想起方才的亲昵场景,褪去了羞涩后,依稀有些恍神,“虽然狐狸你之前再三警告过我说不能与他多亲近……但是,好像真的就是这样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小黑,或许是因为性格,也或许是因为你说的那甚么身份,眉娘也说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感情的事,谁又能凭这些就妄自评定呢?”
“我并不是不喜欢他,只是……”邱五晏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只又笑道,“你若喜欢便喜欢着吧,之前是我思虑太多了,倒失了你这份洒脱。”
“洒脱?”我失笑,“我可不洒脱,见到他时还是会忐忑不安,害怕出错,便越会出错,闹了不少笑话,之后又是不断的懊恼难过,然而若是稍微从中得些甜头,便又重新恢复满心欢喜。这样且失且得,来来回回,我想我大概有些明白当时眉娘的心境了,哪怕再惶惑惊恐,每当有他在身边,就会觉得妥帖异常,仿佛一时间拥有了莫大的勇气,变成了一个不怕死的战士,随时都可以嘿咻嘿咻地扛着把大刀冲锋陷阵,哪怕最终只是拼得一个马革裹尸回……”
说到死的话题,我本滔滔不绝的话语乍然顿住,只低头看了看腕上的蛊莲,相比于昨天的含苞待放,今日已然微微绽开了些,按虞香草的说法,这蛊莲全然盛放之时,也便是我身死之时,如此算来,也不过是不足一月的事。
思及到此,我心里不禁隐隐有些难受,本微微上扬的声调也不自觉地逐渐低了下来,“可是纵然已是这样的勇猛了……最终还是敌不过生死啊。”
仔细想来却也觉着好笑,从前遭遇灭族之灾时没有死,做小叫花子挨饿受冻的时候没有死,如今过上了几年好日子,倒真是要长眠于世了,果然世事皆是个祸福相依的道理,只是好巧不巧地让我给撞上了,倒也算不得是多大的委屈。
话音刚落,感觉到放在我头上的手重重地一沉,我不禁抬起眼来看他,邱五晏的表情却是一如往常的镇定,唇边弯起的几分弧度和煦,“这事本是我与她之间的恩怨,未曾想竟会牵扯到你身上,不过你也且放宽心罢,若你真的到最后真的无药可救……”他的语气顿了顿,三缄其口后才下定了决心一般道,“我邱五晏便是换血也定是要换回你一条命的。”
这本来是个严肃的话题,但鉴于这厮的表情太过壮烈,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之情,我还是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将起来,揶揄道,“哎呀哎呀,我怎么记得你可从来不会做这么亏本的买卖。”
“嘁,好没良心的丫头,听我要替你死就这么开心,妄我这些年来对你那般好了,原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邱五晏口中佯作生气,曲着食指毫不客气地叩了叩我光溜溜的脑门子,复又敛了几分笑,轻声叹道,“罢了,原本便是欠你的。”
尚不喜看他如此愧疚的模样,我一时心里微沉,只强作欢笑,闹着赶他出门。临出门前,邱五晏突然回转过身来,朝我促狭一笑,“可要我找些消肿的药来?”
“啊?”我愣了愣,见他眉梢微挑,直溜溜地盯着我的面上,。我这才想起尚为褪去红肿的唇,一时间脸又如煮熟的虾子一般“腾”的一下红了。他倒也没有继续逗我,只吊儿郎当地走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