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7-06
眉娘已经许久未出门了。
说这话并非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如今表现得这般的安分实在太过蹊跷。说起来,自我来灵栖起,眉娘便一向是“神出鬼没”的代名词,晌午或许见到她还在房中小睡,过了几个时辰就提溜着她那个精雕细琢的骨瓷酒壶儿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然后便是几天几夜的不归,至于她滞留的地点……或许在风月楼,也或许是大漠北,更或者只是跑到附近的荒郊野岭上去看月亮。连一向秉承“来无影去无踪”准则的清风提起她,都要自叹弗如。
而近日,她的状态似乎有些奇怪,经常闭着门就是大半天不出,我与邱五晏皆习惯了她不在灵栖时的模样,而她又没有什么别样的动静,好几次做饭时都差些忘了她的份,引得好几次手忙脚乱鸡飞狗跳。
因为眉娘不常下去与我们一道儿吃饭,于是每次都是由我送早中晚的吃食到她房里,然而几乎每次去时,都能见到她痴痴地对着一轴画卷失神,脸上出现了一种为了守护心头珍宝而顽固到痴狂的神情。
我有幸见过一两次画卷的正面,画上面是应是个男子,虽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他的容貌,但身上的那身华丽的盔甲总是没看错的。画轴中的男子一袭青碧色的战袍,横刀策马,瞧着那气势倒是英武得很。然而我仅险险瞟了一眼,就赶紧收回眼来,埋下头去挽着袖子为眉娘布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心中却忍不住还是有些疑惑。
画上的那是谁?眉娘喜欢的人吗?可是却似乎从未在朝花镇里见过,也没有听人说过朝花镇里头出过这般鲜衣怒马叱咤风云的大将军。
正思量着,身后突然传来“咚”得一声闷响,我以为是柜上的什么物件落了,回头看去时只见竟是刚才还神色如常的眉娘跌坐在榻边,玄色的裙摆在花纹华丽繁复的波斯地毯上像是绽开了一朵艳色诡谲的大丽花,其他书友正在看:。
“眉娘!”我一惊,忙丢了手中的筷箸,急急跪下吃力地扶起她到榻上,见她紧紧地阂闭着双眼,口中叫着什么,我以为是他又在头下枕了几件较松软的衣服,小心地就着碗沿喂了几口温热的水进去,“眉娘,眉娘,您还好吗?”
水根本无法入喉,还来不及喂进去,便尽数又从嘴角边上流了出来,浸湿了枕在头下的衣裳,我唯恐让头下受风凉,便不敢再喂,只忙拿了一边的帕子拭去水迹,却忽见她指尖用凤仙花汁染得嫣红的指甲上有一块突兀的白,大概是被什么东西刮蹭掉了颜色还未来得及修补上。
本是个极小的地方,并不足挂齿,我却不由自主地死死盯着那抹白色,眼皮不知怎么的骤然一跳,便鬼使神差地用手上沾了些许水的帕子用力地擦去涂在上头的蔻丹,只见湿帕所经过的地方皆是一片病态的惨白,甲面轻薄而脆,毫无正常人所应有的血色。
我看着素色帕子上沾染的艳色蔻丹,惨淡似血,一瞬间心跳险止,随即又抬眼看去。
此时近距离看她,我这才发现原来眉娘脸上的妆已经日益变得如此浓了,远看时那精致浓丽的眉目原来也要靠黛笔和胭脂来维持,虽然五官还是美的,却总让人感觉宛如一张美艳的画皮覆在其上。
事到如今,便是迟钝如我也能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只不住飞奔出去,一边劝慰道,“眉娘您先在这歇息一会,我这去叫邱五晏!”
一炷香后,我屏息静气地待急急赶来的邱五晏凝眉把过脉后,连忙迎上去问道,“什么情况?”
他缄默了一会,眸光微黯,口中轻轻地低叹一声,“眉娘她……”
我正提心吊胆地缓着一口气,待他继续说下去时,然而那厮却骤然扬起眉来,旋即很是轻描淡写地朝我轻松笑道,“眉娘她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受了风寒而矣,多休养几日便好了,我过会儿忙完手头上的事便与你写个方子,等晌午过后阿若你去薛记药铺那儿走一趟,按照方子上列出来的抓几副药便是,别瞎想了。”
然而我这次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再轻易被他拙劣的伎俩蒙骗过去,隐隐有些愠怒,“邱狐狸,你别唬我,你只有在说谎的时候才会说那么多有的没有的废话来解释。你便实话与我说吧,眉娘她到底怎么样了?”
邱五晏面上的笑意不减,“之前都说了,只是普通的风寒。”
“邱五晏!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咻”的一声猛地站起身来,哗啦啦地带动着桌面上一阵瓶瓶罐罐叮当作响。
因心里恼怒于他的敷衍和刻意的隐瞒,我语气也有些咄咄,“风寒?风寒会甲面泛白?风寒会突然晕倒?风寒会让人气息羸弱?眉娘她之前既没有发热迹象也没有咳嗽,你又是何来的风寒诊断?不关如此,这些年来零零总总你瞒我的事还算少吗,行,有些事你不想说我自然也可以陪着装傻,但是邱五晏,我杜若平常是没什么大用处,也很少能帮上你们的忙,但是这也不代表你可以拿我耍着玩!”
他面目似乎有些惊讶,随即伸出手来,似乎想要如往常一般摸摸我的头发,我心里尚存着几分气,只硬生生地撇过头去,不让他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