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6-11
暗夜将明之际,一把浩荡的熊熊烈火毫无征兆地自花家小姐的绣房率先燃起。
冲天而起的火光借着风势直上,一时间染红了半个朝花镇的天空,也刺疼了我的眼睛。“走水啦”的呼叫和求救声在并不算大的小镇中四处回荡着,刺耳的叫喊声各色多样,却同样带着三分不安和六分惊惧,余下一分则是对未来将明未明的惶恐。
我低着头从酒窖里把一坛一坛的“君莫笑”搬到屋脊之中置放的矮桌上,矮桌那一头坐着的是小黑。我们两人的目光出奇统一地集中在那几坛酒上良久,明明是心照不宣的欲一醉解千愁,到最后却谁也没有揭开那层薄薄的红纸。
沉默了良久,他突然发声,“想哭就哭吧。”
不喜这般饱含怜悯的语气,我歪头看他,最后还是摇摇头,“现在哭不出来了。”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时早已接着风声隐匿偷偷哭过了几场,眼眶红肿得缚人,却是干涸得一滴眼泪也再流不出来,我七手八脚地胡乱用手背使劲搓着眼睛,一边朝他吃吃地笑得别扭,“最后还是没有救回命啊,反倒听了个她们家的惊天秘闻。”
小黑凝眸看我,依旧紧紧抿着血色极淡的唇,却没有说话。
我半敛下眼来,本就不期望小黑能回答,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大着舌头,眼眶依旧是红肿而干涸的,“如果我能早一点看到就好了,或者说如果糜族人有别族人那般生死人肉白骨的能力,也好,起码能救她们出生天,不至于站在一旁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刚才我其实也在私心地想,如果我今夜没看到也就罢了,可是偏偏让我看到了,我却还是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真不好过。”
“是她自己不愿意逃。”他的语气冷静。
我摇摇头,“话都是这么讲的,可是只要能有个机会,哪怕只是一分一毫活下去的希望,怎么会有人是真心的不想活呢。”我眺望着远处渐褪的火光,只觉得浓浓的困惑,“更何况,她是那么讨厌火的,最后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解决自己?”
而后是一阵长久的寂静,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终是开口了,本就刻意压低了的嗓音因迎着今晚刮得肆意古怪的风声而飘忽不定,“阿若,这是她们的命数。”
我不自觉一怔。算起来,这还是小黑第一次唤我的名字。
我紧了紧拳头,最终还是撇过头,问他,“你相信命?”
小黑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侧身微倚着矮桌的一角,脊背却还是一贯而来的笔直。他静静地盯着我半晌,直到我不自然地往回缩了缩脖子时才忽的浅笑出声来,“不信。”
那刚才的那话即是诳我的了?我为这理所当然的扯谎无可奈何地撇撇嘴,心中却也隐隐觉得在这种场合下谈论表面说得上是“深刻”的话题反而显得有些好笑,但话已出口,便没有再收回了的道理,只顺水推舟地歪着头随意向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开玩笑,“那你相信什么?武功心法?巫蛊毒术?荣华富贵?哦,是不是还有一句话叫,人定胜天?”
这些天的相处以来我早已习惯了他遇事遇人一贯以来的冷淡反应,久了竟也未觉得这般有何不妥了。本来那句话问出口后便没想让他回答,我张口准备继续一个新话题,却见他轻但认真地摇了摇头,一双如天边星辰般璀璨的眸子在即将破晓见日的晨雾霾色中灼灼生辉,“我相信的是,事在人为。”
“有何差别?”我转过头只能看到他微抬的下巴和脖颈,如何也听不明白这与“人定胜天”有什么异处,。
然而这一句他却没有再回答,只是伸出手来,并不甚用力地揉乱了我鬓边纠缠的发丝。
感受到了他手掌的温度冰凉,我看了面无表情的他半晌,最终还是闷闷地撇过头去,不再言语,只觉得自己是越来越不懂他们这些人了。眼看着朝阳印着小心地扶着长梯,重新携着矮桌上的几个酒坛子下了屋顶去,未做告别,他也未询问。
那场大火燃得迅速,消失得却也迅速,不消半个时辰的时间,大火已被扑灭,我过去时只瞧见一个乌漆抹黑的身影从一片冒着黑烟的断壁残垣中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与我擦肩而过时险些将我冲撞了一个跟头,我回头去看时恰好看到他因用力过猛而跌在了街道上,抽搐着再也爬不起来。
我试探着伸出手来,“这位老伯……”
他猛地抬起头来,伸出黑瘦的手一把推开我,骤地抬起脸来,乱如枯草的发丝下是一张满是泥泞尘埃的脸庞,正纵横交错着几痕彻骨的伤口,正汩汩不断地往外沁出暗红的血液,映衬着他一双死灰般的瞳孔血红欲裂,吓人得紧。
这怎是平日里总严肃地板着一张脸但做事谨慎的花掌柜!?我一惊,连连后退了几步,又小心地逐步上前,放轻了声音,“花掌柜,您节哀……”
他颓唐地跪坐在地上,歪着头死盯着我半晌,歪着流着一线细细涎水的嘴角,眼神空洞洞的,似乎在探寻着什么,忽的又跳起身来,如发狂的猛虎一般飞快地扑向我,我怔怔间下意识地闭眼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