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张诗奇在汝阳的功绩到底如何,但从太子对张诗奇的态度上,没人怀疑张诗奇做出了成绩。他本人非但从一个秘书直升副科长,同时还拿到了十来个编制。
东宫是不允许任用私人的,凡想在东宫效力必须要有编制,从东宫账面支付工薪。若是没有这个编制,则要走外聘的路子。如果有人敢瞎积极,自己掏钱养人,结果必然是开革不用,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当日张诗奇突破刘宗敏的层层封锁,从山道赶来汝阳上任,就连个随从都没有。要想在地方上干些事情,势必要拉拢一些当地的地头蛇。没钱没权,只有太子当靠山,自然是毫不客气地广开空头支票。如今他成功得了太子的青睐,这些支票自然要予以兑现,否则日后名声可就臭了。
他当即给这些日子帮忙打下手的人补发银两犒赏,愿意跟着东宫走的就给个编制,不愿意离开故土的就多补银子,一切井井有条。只是东宫要班师回朝这件事,引起了当地米价升腾,看来谁都知道东宫一走,李闯就该来了。
朱慈烺只在汝阳呆了一顿饭的光阴,见了几个地方上有善名的乡绅。这是代表朝廷彰显道德,就算是皇帝亲来也得走这么个过场。吃过了这顿便饭,大军穿城而过,军纪还算严明。只是东宫侍卫营还在前线,眼下带来的人手有些匮乏,看着不够排场。
从汝阳往北走一百里就是古都洛阳。虽然如今洛阳已经败落了,但官道还算平整,以东宫的行军速度,只是两日不到的路程。
萧陌又与闯营又拉开阵势打了两场,均是毫无悬念的获胜。他得了朱慈烺的公开批评。不敢再随意发送捷报,只是尽快休整部曲,转移伤员,算准了日子预备撤兵。在他后方,辅兵和民役组成的工兵局已经开始修筑羊马墙,给李自成预备下一道道防线。
朱慈烺就是在这种有备无患的情况下轻松退到了洛阳。营中有不少书吏也曾紧张过。但看看太子游玩一般的神情,就算硬要紧张都做不到了。
“洛阳休整数日,尽快回守潼关。”朱慈烺理所当然住进了洛阳的福王府。
这座藩王府邸绝非汝州一个镇国将军府邸能够比拟的。事实上就算是北京的东宫外邸也不比这座福王邸好多少,在豪华富贵上甚至还远远不如。朱慈烺见惯了皇宫的奢华精细,但初入福邸仍旧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这还是被李自成打劫之后,荒废了足足两年的王府。原本被福王用来当动物园的区域,已经被周围大户人家侵占,直到孙传庭进了洛阳,杀了一批人才收回来。
朱慈烺带着东宫的文官和当地守备文武在福邸转了一圈。就如士林中的游园会,最终选了李自成杀福王的花厅落座。在官场上混过的人都习惯性猜测上司的用意,尤其是选择这种有浓浓血腥味的地方饮宴,实在太过反常。
“我曾听人说,大明从万历朝由盛而衰,只看这福邸就可见一斑。”朱慈烺坐在首座,手中握着一块羊脂白玉牌把玩着。时人并没有玩白玉的风气,不过谁又敢质疑太子的品味呢?
“福王就藩时赐了庄田二万顷;盐引千计;从扬州到安徽太平府。沿江各种杂税尽皆拨归福府;再加上四川盐井的收益;张居正家被抄没的家产……的确是深得神庙老爷恩宠。”吴甡虽然看不透朱慈烺的用意,不过他相信自己是绝对安全的。还能谈笑风生,活跃气氛。
朱慈烺继续接下去道:“福王完婚时还有三十万金的婚费呢。唉,国家的底子就是这么掏空的。”
这话就说得没人敢接口了。
朱慈烺却不以为然,继续道:“不过比起神庙连皇位都要给福王,银子和田庄也不算什么了。只是都便宜了李闯,实在可恨!”
福王朱常洵在洛阳经营二十八年。侵占良田早已超过了当年赐下的二万顷。期间收取的税费、盐课,剥削来的民脂民膏,几乎可以富可敌国的收入最终落入了李自成的腰包,成为闯营的军资。
恐怕吃到今天都还没吃完呢!
“李贼罪该万死!”众人纷纷咒骂起来。
“吴伟业。”朱慈烺突然叫道。
“臣在。”吴伟业不知道太子为何将自己提了出来,颇有些纳闷。暗道:莫非殿下是要在此举行诗会,让我赋诗么?
“当日在汝州时,我让你清点福藩产业,做得如何了?”朱慈烺突然发问道。
吴伟业心头一紧:我一直跟在你身边,哪里能去做这事?
田存善偷偷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当然他也是领命前去洛阳协助吴伟业,但是吴伟业没去,他自然也只是走了个过场,来洛阳转了一圈就又回到了太子身边。他倒不是有胆子身处前线,实在是不敢让别的宦官太监乘虚而入。如今太子殿下追问起来,不知道能不能把这“懒怠”的罪过推到吴伟业头上去。
“你整日在营中无所事事,我还以为你已经办妥了呢。”朱慈烺的声音越来越冷:“如今大家都在,说出来听听吧。”
“臣……尚未着手做来……”吴伟业猛然之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小衣已经被冷汗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