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 银白月华洒落在青石板路上。
沈隽刚刚结束宴席, 从酒楼里出来。他望着落在地上的皎皎清辉, 眼中带着一丝醉意,回忆起方才觥筹交错的酒宴,人人举杯前来恭贺他如此年轻便成为文会魁首,都认为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郎君, 您终于熬出头了!”黎苗走在沈隽身边,神情格外激动, 这些年郎君是怎么过来的, 他一清二楚。现在郎君能够出仕, 他相信郎君未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沈隽仰头,看了眼半空中的明月, 略带醉意的眼眸被野心点燃, 仿佛燃烧着苍灰色的火焰, 他唇角微弯。是啊,终于让他等到这一天了。他已经等得太久了!
只要明日圣旨一下,他就能入朝为官, 一步步走向权力中心, 最终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带着笑, 沈隽一步步朝始兴郡公府走去。
尽管前一晚睡得很晚, 第二天沈隽还是早早就清醒了。洗漱完毕,用过早膳后,他坐在书房里看书。
黎苗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脸上满是焦灼。沈隽被他晃得头晕, 忍不住开口,“你走来走去做什么?”
被沈隽一说,黎苗停下脚步,脸上的焦灼却没有下去。他看着大郎君气定神闲,坐在椅子上悠闲自在看书的模样,忍了又忍,还是不解道:“郎君,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沈隽唇边含笑,相比起往日的虚假的笑,他今日的笑容真实许多。
“有什么可着急的?不论急不急,圣旨都会过来。”话虽如此,他低头看书时,心思却也飘到了待会儿会来的圣旨上。
那个人会给他赐什么官?沈隽早已把最近七八年的白闻楼文会魁首情况都了解过,这些人入仕官职大多在七品,官职不外乎长史、舍人、詹事丞等。不管他最后的官职是哪一个,沈隽都已做好打算。
江伏院外忽然响起一阵喧闹声。
沈隽心思一动,来了!
沈隽跟着前来报信的仆从快步走进前院大堂时,就见到身着宫中服饰的天使正坐在大堂里喝茶。
“这位就是沈家大郎君?”
坐在大堂里陪天使喝茶的沈凤璋起身,“正是兄长。”
“沈家大郎君沈隽听旨!”
沈隽跪在地上,低垂眼眸,忽略掉那些不甚重要的夸赞之语,一心等着他最想听的内容。冗长的圣旨终于被念到最重要之处。
长史?舍人?詹事丞?
沈隽胸有成竹等着对方念出这三个中的一个。
然而——
“赠尔为奉朝请,锡之敕命于戏……”
沈隽猛地握紧手掌。奉朝请?!怎么会是奉朝请?!奉朝请虽然也是七品官职,但却是文散官,并无实际职务!
怎么会这样?!
黎苗不知道奉朝请的底细,还在一旁兴奋极了。
沈隽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此时此刻,他脑中飞速转着,不停思索为何自己的官职会出异常。是殷贵妃?是了,最近接二连三的刺杀,显然表明她已经发现了自己,那她也极有可能干预那人的赐官。
死死握紧拳头,狠狠咬紧后槽牙,沈隽心中满是恨意。他刚想起身,却见天使又拿出一份圣旨。
“始兴郡公沈凤璋听旨!”
沈隽看着跪在他前方的沈凤璋,心中忽然生出不祥预兆。
下一刻,不祥预兆成了真。
“……兹以覃恩,加赠尔为中尉,锡之敕命于戏,麟趾超群……”
咔嚓。挂在腰间的佩玉被沈隽无意间握碎,尖锐的碎玉扎进掌心,沈隽却觉察不出疼痛。他凝视着起身接旨,笑容满面的沈凤璋,额角神经突突地跳。
这份圣旨写得比刚才那份漂亮多了,各种夸赞之语,显然下旨之人很满意沈凤璋。
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被封七品散官奉朝请,沈凤璋却会在同一天被封六品实官中尉。
中尉,掌管京畿治安、纠察,担负京城内的巡察。沈凤璋何德何能,能够担任这个职位!
舌尖蔓延开去的血腥味让沈隽终于回神。他压下心头的怒意和恨意,带上笑容,上前恭喜沈凤璋。
沈凤璋也没想到当今至尊动作会这么快。她还以为他肯定还要再考虑几天。终于踏入仕途的沈凤璋心情极好,尤其是在看到沈隽压着不快来向她道喜时。
尽管沈隽面上一派温和,光风霁月,看似真心实意替她高兴,然而从他略显晦暗的凤眼中,沈凤璋一下就看出他心情格外糟糕。
沈凤璋见状,索性没有再像往日那样神情轻蔑不屑,而是面带喜意,真心诚意看着沈隽,“同喜同喜!”
一个散官,一个实官,有何可同喜的。
果然沈隽被气得眼眸愈发幽深,定定地看着沈凤璋,牢牢咬着牙。
颁完旨的天使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朝着沈凤璋微微笑着,语气恭敬,“小郡公,有人在外边等您。”
成功气到沈隽的笑意一收,沈凤璋马上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