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郡出发不久,就遇上大雨引发山洪。三梦先生被困在驿站七天,直接错过了文会。上届,三梦先生特地提早半月出发,结果半路遇上强人,差点连命都丢了。这次,我听说三梦先生花重金雇了几十名护卫,提早半月从建安郡出发,好不容易顺利来了文会,没想到又碰上最不擅长的赋。”
大汗淋漓,运道颇差的锦衣文士被白闻楼仆从引到一旁的休息处。
在三梦先生之后,又陆续有两名自知不行的文士主动放弃。
走了三个竞争者,场上的氛围反而变得更加紧张起来。几乎所有人鬓发都已被汗水打湿,湿漉漉地黏在脸上,然而就算如此,也没人伸手去擦汗,此时此刻他们早已忘记外物,脑中只剩下构思的骈赋。
虽然不喜欢沈隽,但沈凤璋不得不承认,作为男主,他确实有两把刷子。这么多人里,沈隽虽然也微微皱眉,紧盯着面前的宣纸,但整个人气质却十分沉稳,一副气定神闲,运筹帷幄。在一堆形容狼狈,大汗淋漓,年纪不小的参赛者中,面容英俊,清爽整洁的沈隽如林中清风,月下澄江,让人不知不觉散去心中焦躁灼热,变得宁静平和起来。
“这个年轻郎君不错。”
“是啊,不出意外,我觉得他能进第二场。”
灰白的香烟早已消散,最后一抹香灰从香上掉落,香上红光一闪,彻底熄灭。
“好!时间到!请各位停笔。”
众生百态。剩下的二十七名参赛者,有人松开笔,狠狠喘了口气;也有人面目狰狞,手中毛笔飞速挥动,想要抢在最后一刻写完整篇赋;有人呆呆立着,望着面前的宣纸,无法回神。
白闻楼的仆从们走到每一位参赛者跟前,取走他们桌上的赋,再按次序张贴在高台后的墙上。
蓝衫文士面上带笑,“想必在场所有人都对这些骈赋以及最终的结果期待万分了。接下来就要劳烦二楼的前辈们对这二十七篇骈赋一一点评。”
一名声音洪亮,由白闻楼精心训练出来专职唱报的仆从走上台,开始大声朗诵起第一篇骈赋。
“……暂惜春花共芳年,且对春花挥芳尊。”
台上的仆从刚刚念完,周围就响起一片叫好声。
茶楼里亦是人声鼎沸。
“不愧是被推举来参加白闻楼文会的文士!这才华,令人不得不佩服啊!好!没想到第一篇就有如此高的水准!”
第一篇骈赋的创作者起身,朝四周以及茶楼对面行了个抱拳礼,“承让承让,在下不才,先抛砖引玉了。”
二楼的文坛宿老们回想着方才的赋,打下一个等地,开口点评起来。
沈隽的次序比较靠前,第七个。因为创作阶段表现镇定突出,围观者都非常期待沈隽的作品。然而沈凤璋却在宿老们点评第六篇作品时,起身朝外走去。
“郎君?”
沈凤璋朝茶楼的仆役摇摇头,站在二楼环视了一眼大堂。大堂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大多都伸长了脖子往前靠,竭力想看清对面的情况。
在看到坐在最左边桌子上的客人时,沈凤璋长眉微微一动。她指了指那边的客人,朝茶楼的仆役吩咐道,“去跟他们说,只要三百金,这二楼的阁子就归他了。”
仆役诧异地看了沈凤璋一眼,显然在茶楼里待了这么多年,没听过这样的命令。不过他马上低下头,应了声是,朝大堂走去。
二楼那位郎君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对他们这样的富贵人家来说,三百金不过尔尔,但对坐在大堂的客人来说,怎么可能为一个好位置付三百金。仆役不抱希望地走近那名客人。
没一会儿的功夫,仆役去而复返,身后跟着那位客人一行人。
模样朴素的中年男人带着不过七八岁的小郎君走到沈凤璋跟前,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临时出售二楼阁子的人竟有这般好相貌,一看便知绝非普通人。
原先想多说几句的中年男人极有眼色地收住话头,斟酌着词句,向沈凤璋表示感谢。
沈凤璋不甚在意,示意刘温昌收下对方递过来的木匣,朝楼下走去。
茶楼的仆役引着沈凤璋下楼,一路上心里纠结不已,这位郎君到底是怎么看出方才那位衣着朴素,坐在大堂里的人居然出手如此阔绰的。
事实上,沈凤璋只是发现对方虽然穿着简朴,但搁在桌上的手却很光洁,显然没有做过粗活,对方带在身边的孩子养得极为精致白嫩,显然是不缺吃喝。虽然看似只有父子两人,站在人堆里的好几名仆从却始终注意着两人的情况,而这些仆从袍角上又残留着干涸凝固的泥点。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对父子家有余财,只是因为一些变故,刚刚才赶到建康,没订上阁子。
走出茶楼,沈凤璋刚刚坐上牛车,还未离开,便听见茶楼里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叫好声。
她轻轻啧了一声,明白肯定是沈隽的那篇赋读完了。
这场文会就是给男主用来刷声望,帮助他进入仕途的。沈凤璋只稍稍看了会儿,便决定去往下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