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放干净些!你们是哪个?我们摘花碍着你们什么事儿,少这里充大吆三喝四的!”九秋忍不下,立刻喷回去。
这两个正是姑嫂二人,骂人的这个称何婆子,另一个是她小姑子方婆子。这两个本不是正经在府里当差的,何妈早年是被荣府采办的学过些小戏的女人,多少年都没差事了。因着何妈有个亲姊妹配给了夏家的,夏家比何家有些能为,她妹妹夏婆子便谋了大厨房的差事,也是借着夏婆子的势,她二人才能进府来。
这姑嫂两个早听说大花园里花儿极好,还有人偷摘来卖,便也动了心思。只允诺分给夏婆子四层,夏婆子便每日趁天早人少时带她们进来,这样断续半个月,果真赚了不少,胆子愈发大起来。
今早才折了几枝,就见有人来,她二人慌忙躲起来,见竟也是来摘花的,本想等等,却看见竟是抬着簸箕来的。这两人便琢磨着这和她们一样,都是来偷花的,往日见着各房的丫头折花带,也不过是拿手握一把,况且她们也从没见过这早就来摘的。
说到底,还不是生怕朱绣两个拿了那些家伙事,把她们看重的那几只贵重摘了。这才乍着胆子,虚张声势的叫骂,想着把两个不经事的丫头吓走。
先前朱绣两人不还嘴,何婆子还敢骂人。这见九秀声势强硬,已是气弱了,何婆子拉拉她小姑子的衣裳,就要走。
朱绣道:“站着,你们是哪个屋里哪处行当的,我怎么没见过。”
何婆子这才看清楚眼前这姑娘,穿的虽素净,可衣服料子卖了她家都买不起,那头上、手腕子上带的也是镶珠嵌玉的。当下便怕了,嗫嚅道:“上下几百口子,姑娘哪里能都认识呢,我们原是不识泰山,老眼昏花没看清……这就走这就走。”
就连九秋都疑惑了,“你们不认得朱绣姐姐?”
后面方婆子道:“这主子屋里的姑娘多了,咱们哪能都认得。”
这话不对,这府里头别的屋里的大丫头兴许有人不认得,可老太太屋里的,自来都高人半筹,就是没见过真人,也听说过名字。这俩婆子明明听到她说朱绣姐姐的名字了,还只不认识,可见是外头的人。
朱绣和九秋对看一眼,朱绣道:“只管报上名字。我是老太太屋里的,这各处的妈妈们我即便不认识,也都听说过。”
俩婆子慌了神,方才还扯着老太太做大旗,这回就犯人家手里了。也不要藏在树后头的花儿了,两个就要跑。
朱绣冷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二位想想,我只一喊,你们能跑出多远去?况且那闹大了,可是不好收场。你们只说,是哪家的,是谁把你们夹带进来的?”
两人不敢跑,何婆子只站着哀求:“姑娘行行好,我寡妇失业的,没个差使,才不认得姑娘。纵使不认得姑娘,也犯不着什么罪过,姑娘这样作兴,别人知道了还说姑娘拿大欺负老弱。”
九秋都气笑了。这话说的,好像是朱绣姐姐气量狭小,因她们二人不认识自己才歪派她们的错处。倒不提她二人偷进府里的罪过,反倒打一耙,赖在朱绣姐姐身上。
九秋人小跑的利落,展眼就从方才这两个婆子藏身的树后,把几朵菊花找出来仍在她们跟前,怒道:“这是什么!”
何婆子还要狡辩,朱绣道:“咱们是奉了老太太的话,来摘花的,你很不必说别个。我们要折的和这几朵全不是一回事。若只歪缠,我只去回了二奶奶就完了。”
何婆子、方婆子在外头也常听说琏二奶奶狠辣,这才说了自己的夫家名姓,又说是夏婆子带进来的。
朱绣当下就明白了,合着这二位就是日后承包了一块大观园的花木,为着谁先洗头、大闹怡红院,又为着几枝嫩柳、几朵花儿得罪莺儿的那俩婆子。贾宝玉以后的小丫头春燕的亲娘和姑妈。就是那位夏婆子,朱绣也熟悉的很,当日在大厨房时,赶着要认自己做干女儿,自个不愿意还惹了她的嫉恨。
“你去跟你平儿姐姐说一声罢。”当下,朱绣就道。这二人是难缠婆子里的标志性人才,只怕恶的、不管讲理。
这二人不知平儿是哪个,可见这位姑娘是个好性的,还要上来歪缠。九秋就道:“你们怎样,原和我们无干。只你们坏了规矩,我们看见了,不敢当没看见,照例跟管事的通报一声罢了。你们再没完,咱们就回了二奶奶去,看怎么说。”
那二人这才不敢了,只跟着九秋去了。
平儿如何发落朱绣也不关心,横竖这二人没有差事,想罚也难。朱绣只想着在平儿那里留个影儿,来日可别选进来了,这俩人,贪财心毒、调三斡四,平白生出多少是非去。
总算能安生的摘些菊花来,朱绣忙了半晌,摘了足有三簸箕。也没往上院去,那边人来人往的,朱绣自己抬一个,后头九秋和三个小丫头两人一抬,往眉寿苑这边来。
谁知迎头捧上周瑞家的,周瑞家的见朱绣这幅形容,忙道:“这是做什么去?”又看簸箕上,只是些不稀罕的□□、白菊,就笑道:“摘这个有什么用,你要这些,哪儿还用得着自己动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