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琬回房换了身衣服,施施然出了门。这次骆凤心没有再跟着她,而是装作有事进宫去了,只派了两个婢女看着乔琬。
出了公主府,乔琬扫了眼蹲在街角的两个人,其中一人看见乔琬,用胳膊肘捅了下自己的同伴,两人都朝乔琬望来。乔琬对他们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连忙跟上她们。
乔琬现在还不着急去见张子何,她带着两名婢女并两个尾巴先去拜见了一下金岩州。
此前她跟月袖说与张子何听的话并不全是假的,金岩州辞官后,乔琬作为学生曾去探望过他,提出了将御史台一分为二的想法。
金岩州当时既没表示赞同也没提出反对,只说自己还要再想想。
“老师。”乔琬见到金岩州,对他行了一礼。
“你来啦。”金岩州站在堂屋中间,虚扶了乔琬一下。
他今年六十六了,乔琬还记得当日在骆瑾和的登基大典上见到他时,他尚且只是须发花白,但腰背挺直,身子骨看着十分硬朗。可当她醒来后再次见到金岩州时,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如今又过去了半月,他竟已略有佝偻,老态尽现。
前后相差不过月余,金岩州的变化如此之大,乔琬瞧在眼里,心中有些酸涩。
金岩州并非太子一派,在当初皇位之争愈演愈烈、满朝文武纷纷站队的时候,他依旧保持一颗纯臣之心,行事只求利国利民。
为官这些年,他两袖清风,连这座宅子都还是先帝赐的。他这府上所用最多的装饰物除了些寻常花草就是些字画,那些字画基本出自金岩州本人之手,也有一些是友人所作,都不是什么名家手笔,值不了几个钱。
而现在,乔琬环视屋内,那些字画和花草也都收拾不见了,屋里看起来空空荡荡。
“老师还是决心要走吗?”乔琬轻声问。
金岩州辞官,她其实非常难过。于公,这样一位好官走了,对国家、对百姓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于私,金岩州这些年对乔琬多有提点,待她亦师亦父,乔琬很是不舍。
“老了,做事也糊涂。”金岩州声音沙哑,颤巍巍的,全不见往日中气十足的样子,“没有脸面再留在这里了……”
“老师,陛下从未责备过您……”乔琬劝解道。当日她听说金岩州突然辞官,便觉此事有蹊跷,后来才知是太后他们命人绑了金岩州的儿子,以此相威胁。
类似的事情二十多年前也发生过一次。御史一职本就容易得罪人,当年有仇家绑了金岩州的发妻,那位性情刚烈的夫人不愿丈夫失了气节,竟自尽身亡,以死明志,只留下当时年仅八岁的幼子。
年幼的儿子亲眼目睹母亲惨死,吓得发了疯,医治多年无甚效果,如今他已三十余岁,还是智若小儿。
“便是陛下不怪罪,我心里也过不了这个坎儿……当日你师母为让我坚定心志,甘愿赴死。现在我却犯下这等大错,日后黄泉之下,我该如何去见她啊……”
思及亡妻,金岩州哽咽难语,落下泪来。自他夫人死后,金岩州这些年并未再娶,膝下就这么一个痴痴傻傻的儿子,在得知儿子落入了别人手上后,他到底还是心软了。
“姐姐,喝茶!爹爹,喝茶!”一个身影从屋外飞奔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盘上杯中的水已洒出大半。
此人正是金岩州的儿子金文瀚,他五官柔和,生的眉清目秀的,乔琬从未见过金岩州的那位夫人,但感觉金文瀚应该很像他母亲。倘若不是个痴儿,在金岩州的教导下,想必也该是个谦谦君子。
可惜了……乔琬心想。
这件事不怪金岩州,要怪就得怪那些挟势弄权之人。金文瀚的病她是帮不上忙,但这笔逼迫忠良的债,她可是替老师记下了,早晚要叫这群人付出代价。
“少爷、少爷!”金文瀚身后,一个中年家仆追着过来,连连给乔琬道歉,“对不住,我一个没留神让少爷抢了托盘,您稍等,我这就给您重新沏杯茶来。”
“不用了章叔。”乔琬端了那仅剩小半杯水的茶杯,对金文瀚柔声说,“谢谢你。”
金文瀚看乔琬端走了杯子,笑得很开心,又端着托盘来到了金岩州跟前。
金岩州别过脸去不想看他,金文瀚重复了几遍请他喝茶,见父亲迟迟不肯搭理自己,神情有些惴惴不安。
“老师。”乔琬于心不忍,唤了一声。
金岩州抹了把脸,端了杯子,对金文瀚挤出个勉强的笑容:“乖,去跟你章叔玩去吧”
金文瀚跟章叔走后,堂中又只剩下金岩州跟乔琬两个人,骆凤心派给乔琬的两名婢女则一直在屋外等着。
金岩州盯着金文瀚背影消失之处发了会儿呆,忽然说道:“你上次提出的想法我仔细考虑过了,虽然我不认同你的初衷,但这个提议于国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会儿我就去向陛下辞行,同他禀明你的建议,然后就启程回乡了。”
“怎么走的这么急?”乔琬诧异,“夜路难行,再怎么也等明日清早再走吧?”
金岩州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