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大约二十七八岁,中等个头,中等身材,模样倒是剑眉朗目颇为耐看,穿着玄色暗纹的衣袍,外面披着条大红斗篷,瞧着也是个佳公子的模样,只是如今急冲冲地走过来,面目都因急切而变得有些狰狞。
四皇子,齐王,虞琼。
果然来了。
谢守山抬起眼睛,看向这位与自家一贯不对付的皇子,一双水杏大的眼睛波澜不惊。
“见过齐王殿下。”他不卑不亢地拱手施礼,但丝毫没有让家丁停手的意思。
虞琼怒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呵斥道:“还不快停手?安清,虽然你是勋贵之后,但青天白日此等行径,见了本王也不停手,是安心要仗势欺人,横行乡里吗?”
偷偷地改了之前的措辞。
谢守山长眉舒展,不紧不慢地扭头打量了一下醉红楼,礼道:
“殿下方才说,小民要反?”
谢守山无官无职,于虞琼而言,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小民。
虞琼一顿,沉着脸道:“本王何时说过这话?安清该慎言。”
“哦,”谢守山拉了个长音,一副受教的样子。“既然如此就好,否则想来这青楼楚馆之地,藏污纳垢之所,小民砸了它,与反不反的有甚相关?”
他说罢,看了一眼因为虞琼的话而停下动作的家丁,淡然道:“停什么?继续砸呀。”
家丁们心智自家这位六老爷的脾性,当下依着谢守山的话,非但将那两侧的楹联,有人已经进了里面,将那桌椅桌子统统砸了。
更有人将各屋门打了开,将姐儿们的妆奁拿出来堆在门口。
那些女妓眼见自己的东西被搬出来,立刻哭天抢地的,可是早就被谢守山的那一斧子镇住,再看那些家丁手中的武器,更不敢有别的动作,只能抱在那儿嚎哭。
毕竟她们只是这里的姐儿,不会拼命的。
秋娘见主心骨来了,已经跪在虞琼身前,哭道:“求四王爷做主呀!”
虞琼哪儿想到谢守山会这般不讲情面,气得直跳,指着他的鼻子连名带姓道:“谢守山,你就不知道怕吗?还是你们谢家自诩功高,已经目无王法了?”
谢守山听见这话,淡淡一笑,拱手谦卑翻:“殿下此等不问青红皂白,小民作为苦主,也难说话呀。”
“苦主?管你什么什么,有了冤屈也该去京兆衙门!如何能行此打砸之事?”虞琼呵斥道,“还不停手?你若停手,本王既往不咎。”
“京兆衙门?”谢守山轻轻吐了一口气,“小民倒是想去,但是,怕呀。”
“你竟然也知道怕?怕什么?”虞琼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谢守山这气定神闲的样子,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难道这醉红楼,真的有什么不妥?
就见谢守山一笑,开口道:
“回殿下,小民怕的是,官官相护。”
这四个字,从谢守山口中说出来的重量,绝对非凡。
“……”围观百姓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连谢六老爷都怕?这醉红楼的来头,难道……
落在虞琼脸上的目光,可就不对了。
“……我日他谢守山的祖宗!”原本看戏的公子中的一个,拍桌子骂了一句。
他爹就是京兆府尹!
虞嫣在楼上竖着耳朵听到这一句,笑到绝倒。
可惜谢小玉没看见这一幕。
那丫头到底哪儿去了?
……
虞琼的脸色当时就白了。
而谢守山抖了一下斗篷,表情都变得苦涩起来:“所以,小民也只能先发制人,先当着京城百姓的面起了贼赃,再去告官,到时候便是相护着这醉红楼,也不行了。”
意有所指,而又毫不遮掩。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似乎整条街上的人,都被吸引在这里,但又没人敢上前。
却有人偷偷对虞琼侧目。
据说这醉红楼……
虞琼虽然是皇子,但自来敏感多疑,周围人眼中的意思,他能分明地感受到。
他的指骨捏得咯咯作响,终于冷道:“好,谢守山,若你今日真能寻到贼赃便罢,若是寻不到,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谢守山丝毫没有惧意,反而多了份终于有人做主的感激之意,施礼道:“是,那便请殿下给小民做主吧。”
虞琼看着他的神色,内心反而越来越不平静了。
难道这醉红楼真的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是夏公公吗?难道是那阉贼摆了自己一道?
会吗?
时间一点点流逝,醉红楼里依旧闹腾非常,但似乎没人发现什么东西。
谢守山依旧安静站着,每一个人也都在张望,等一个结果。
方才极开心的虞嫣,此刻第一个等不得了,起身便要下去,红桃忙拦住她,笑道:
“殿下,涉及那等地方的事情,实不该殿下插手,还是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