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桃推门进来之前,还在门口先与小丫头说了几句笑话,显然是在提醒谢小玉她要进来了。
不过自然,不会有人发现罢了。
淮阳侯府是正经侯府规制,大得很,但是偏偏正经主家只有三个;而常年在家的,则是两个女眷。
这般人少,当然不会住很多房间,所以府内大半房间常年空锁着,所有的人气儿几乎集中在正房与谢小玉处。
主家虽然少,但其他人可不算少,二门之内各色丫鬟仆妇统算起来三十来人,外院小厮家丁护院等等,六十余人。
如此一算,近百口大部分时候只伺候两个主家。
世子在淮阳侯府为奴为婢的日子,大体算得上好过、闲散;而赵氏与谢小玉都是个大方的人,所以淮阳侯府的奴仆们,都算得上阔绰。
有了钱、没有很多事情要做,便任谁都难以生出嫌隙,便会岁月静好,大家同乐,是以如红桃这样大小姐身边的大丫头,与夫人院中洒扫小丫头说笑话,是再正常不过的闲事了。
红桃玩笑片刻,听屋内没有任何异动,知是谢小玉事了了,这才推门进了屋子,口中还道:
“小姐,扇套子取来了,咱们快往前面去吧。”
方才当着众人还能说笑话,倒是这一瞬间进门的时候,语气颤巍巍的,神色亦是怯生生,生怕瞧见自家小姐不好了的样子。
屋中只有谢小玉一人安静站着,没有明面上的伤痕,头上、衣服皆整齐如故,唯独下裳裙摆处沾了灰尘褶皱。
红桃见状,已经猜测小姐是蹲在地上了,略放了心,走过来自她手中接过扇子,将个半旧的月白绣祥云纹的扇套子套好,又递回到谢小玉手中,因屋中没人,方柔声道:
“小姐可平安吧?”
谢小玉点头,神色平常地没半点儿起伏,一双水杏般的大眼睛看着红桃,带些许疑问。
若此时碧桃在,早都自顾自说一车的话了,可惜红桃不是碧桃,就算明白小姐定是有事,也看不懂她要问什么,只能开口道:
“小姐是想问奴婢什么事情么?”
哦,对,她听不懂。
碧桃不在,确实略麻烦些。
谢小玉叹了口气——她真的不想再说话了,正如虞嫣所言,这一早上她说的话实在太多了,而且还刚抓了个妖兽。
“你哥哥。”沉默片刻的谢小玉,还是委委屈屈地多说了三个字,并且觉得自己很累,该睡一觉歇歇。
红桃不想她是要说这个,垂首蹲身为她将裙摆整理好,一边掸着土一边道:
“哥哥和商队往北面去了,算着日子大约这几天能回来,大小姐是有事情吩咐他做吗?那奴婢告诉家里一声,等他回来了,让他到府上来。”
明显低落的情绪。
谢小玉颇为疑惑地看着红桃,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显是问她发生了什么的意思。
红桃站起身,见谢小玉这样,勉强笑道:“姑娘放心吧,当真没事儿,夫人怕是等急了,小姐快过去吧。”
谢小玉却突然起了左性,拉着她的衣袖,大有她不说,自己就不走的架势。
别的事情就罢了,若是红桃家里……
红桃知道迟早瞒不住谢小玉,“我娘给我安排了个亲事,闹着要赎我出去呢。”她说着,脸上带了愧色,“这点子小事,不值得小姐听,奴婢有办法的。”
亲事?哦,对了,她想起来了,前世是有过这么一桩事。
那一世里碧桃死在南疆,她艰难回家之后,就听说了红桃家要赎她出去的事情——红桃自然不肯出去,咬定要守着谢小玉一辈子,否则便是夫人真许她走,她回了家也要抹脖子。
不过前世此时自己刚回家,经历太多所以身体极是不好,并没十分管这事儿,也着实没将这事情当事情,只每天将红桃留在身边,半步不许她离开。
横竖她只有一个态度:不同意。
不同意红桃回家,更不会同意她家给她找的亲事。
……
红桃不是谢家的家生子,她的本家姓孟,闺名孟招儿,是京城城郊一户农户之女。
孟招儿上面有四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弟弟,按理说这般人家只一个女儿,该是疼爱珍贵的,偏孟招儿的父母极为重男轻女的,甚至当初孟招儿刚落地,其父见是个没把儿的,便想要溺死了事。
幸而康朝朝廷严禁溺亡女婴,且就在孟招儿出生三个月前,东海郡一家人偷偷溺死女婴的时候,被代天巡视的太子撞见了。
那时候还年轻的太子震怒,回报承平帝的时候,承平帝同样愤怒,不但流放了那对父母,还问了当地官吏训民不力之责,削官为民,永不叙用。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是以这愤怒自上而下传导,群臣便颤颤巍巍,生怕在自己管辖之内,也出了这事儿,便严令手下人严查。
彼时接生的稳婆,正是当地里正的亲眷,见事不好生怕牵连,就急忙去告诉了里正,里正赶来之后,这才救下了已经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