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惜命。
这三个字应无为说得轻巧,可是听在谢小玉耳中,却如千斤的锤子,一字一下,用力地砸在了她的心中。
前世种种,忽得上了心头,本就因为今夜事多而终感疲惫的谢小玉,因此身形都摇晃了起来。
刑台之上,千刀万剐,
淳于羽在她耳边一刀一刀细数的声音,宛如魔咒一般,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每一刀,每一声,最后都化成了应无为的这一句:
不惜命。
谢小玉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抬手用力推了他一下。
应无为本还乐呵呵的,哪里想到她会如此?况且谢大小姐虽然是闺阁之辈,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是以被这下踉跄着退了好几步,手一歪,连伞落在了地上。
待他刚站稳,就听见对面的谢大小姐道:
“滚。”
短促又平静,谢小玉就算说这种话的时候,都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是以听起来不像发脾气,但也不像撒娇,反而像是……
哀莫大于心死?
这古怪的词儿没来由地蹦上脑海,让应无为打心底难受了起来。
他弯身捡起雨伞,意图继续帮她撑伞。
谢小玉却后退几步,避开他一切想要接近的动作。
应无为见状,虽停下脚步,但仍坚持将拿着伞的手伸向她,劝道:
“姑娘就算讨厌我,也犯不着拿自己的身子撒气。”
谢小玉已经转回身,往驿站的方向去了
只是因为方才情绪过于激荡,是以不过几息光景,她便觉得头晕脑胀的,脚下不稳,踉跄了几步,差点儿摔倒。
应无为要去扶她,谢小玉像是提前预知了一样,侧着身子避开。
应无为的手扑了个空,无奈且无辜地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背影,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小姐。
他就……这么惹人厌吗?
早知道,就该守着那句话,不来见她的。
可他就是担心呀,尤其是主家两头吃这等事情,归根结底是谢大小姐阻止的。
哪怕她并不知道实情,但应无为自七岁那年就与这等地下组织打交道,太明白这群人行事,不在道理,只在结果。
所以如果他们对谢小玉产生怀疑,只怕她今后的日子,会是极难的。
他着实在意谢大小姐的安危,所以才跟着她的车队,想看她平安归京。
哪里想到自己竟然这般惹人厌烦。
应无为叹了一声,想要顺着她不跟吧,又属实不放心,跟着吧,又怕她生气,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跟在后面,但再不敢去给她遮雨,便连自己的伞也收了,和她一道淋雨。
讨人嫌就讨人嫌,反正他自小就人嫌狗厌,就算被嫌弃,也好过她出事儿。
应无为打定主意,将距离控制在谢小玉一臂之外的距离,走走停停,脚步极轻,显得鬼鬼祟祟的。
谢小玉不再理会他,也没力气继续理会他,只强撑着力气,走回了驿站。
“谢大小姐!”一直不出声的应无为,至此忽然开口了,“这驿站……没有活人的气息呀。”
谢小玉此时情绪已经平稳,听他如是说,脚步微顿,但没有应声,只继续往里去了。
应无为见状,知道谢小玉的脾气已经过去,便跟了进来,又开始碎碎念着玩笑:“看来大小姐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姑娘今晚经历,还真是丰富呀。”
谢小玉不理会他,只推门进了驿站。
大堂之内,有两个差役坐在桌前,还是对着说话的样子,但一动都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应无为乍一看这情景吓了一跳,过去在他二人鼻下探了探。
都喘气,不过就算自己抬手在他们眼前晃晃,也不见有半分变化。
“不似人力所为呀……”他嘟囔着,抬头见谢小玉扶着栏杆往二楼去,跟了两步过去,想想又撤了回来,转身往后厨去了。
……
谢小玉并没有管应无为要去做什么,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点了烛灯之后,先去看了看碧桃和红桃。
两个桃子并肩而卧,沉睡着,呼吸如常。
谢小玉松了口气,换下了湿透的衣服,将头发散开,又取了挂在架上的巾子,坐在床边,轻轻地擦着。
过了片刻,走廊里有应无为的脚步声,至屋外后停下,低声道:
“谢大小姐?”
谢小玉不答。
自然应无为永远不需要人答话,已经开口了:
“这儿有姜汤,还有一盆热水,怕是姑娘身边的丫头如今也是那样的吧?只能烦姑娘自己拿进去了。秋雨寒重,姑娘当保重才是。”
谢小玉继续擦着头发,不知怎的听他在外面说这些话的时候,就想起了前世庵堂窗外的四时之花。
屋外,应无为还是念叨:
“谢大小姐确定如今安全了吗?若是确定,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