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的一树垂丝海棠,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时光荏苒,岁月不待人。
立夏刚过,芒种未至。空气中却已隐隐约约飘荡着丝丝闷热的气息。
潇湘苑内,庭前遍植翠竹,院墙上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一阵清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沁人快意,仿若空气中的燥热都已不见,唯余清凉。院中央有一池清水,日光下彻,潭中几尾鱼儿皆若空游无所依,或佁然不动,或俶而远逝,往来翕乎,平添了几分灵动。
回廊下竹帘轻卷,阳光影影绰绰地投射进来,在地上洒出斑斑驳驳的光影。屋内,一白衣女子玉手执笔,纤身长立于案前,正凝神静气画着一幅山涧竹林图。浓、淡、破、泼、渍、焦、宿,一笔一划尽是极致用心。画中,那种空灵虚幻的感觉似有似无,雾岚瘴霭,烟洇虚渺,朦胧若现,景中有景,山外有山,如梦如幻。
“小姐,小姐。” 院外,一粉衣小丫头拉着裙摆,急匆匆地朝屋里跑来,或是因天气闷热又跑得急了些,脸蛋上红扑扑的,还挂了些许汗水。
寒月闻声,停下了手中的笔,搁在了笔搁上。三年的光景,使寒月出落得越发秀丽婉约。原本还略带些孩子气的脸庞褪去了稚气,变得更加清秀脱俗,周身温婉的气质浑然天成,恍若九天神女。
“怎么了如此匆忙?”寒月抬眸,唇边带着温和的笑意对着小丫头问道。
“老爷嘱咐奴婢来通知小姐,前厅有贵客到,请您收拾一下赶紧过去。” 小丫头恭敬地回答道。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紫陌,服侍我更衣。” 寒月挥了挥手,小丫头福身退下。紫陌跟着转身进了内室。
片刻过后,寒月便携着紫陌,来到了前厅。只见寒月梳了凌云髻,一枚点翠珍珠梨花华胜插于髻上,右簪一支金累丝碧玉步摇,一粒镂空雕花水晶垂于额间,耳戴白玉滴水耳环,身着一袭烟青色百褶如意纹裙,腰间雪色长珠璎珞曳地,高贵典雅,尽显清水芙蓉之意。
寒月跨进门槛,但见爹爹和娘亲都在,服身道:“女儿见过爹爹、娘亲。” 见旁边还有一位穿着似是宫里的内侍。心里不禁有些忐忑,正暗自思忖着不知是发生了何事,便听爹爹道:“快来见过御前的王公公。”
寒月轻移莲步,走到王公公身前,福了福身,道:“寒月见过王公公。” 举止端庄雅致,毫不扭捏,不失大家风范。
王公公看着寒月,和善地笑着点了点头,便转头说道:“尚书大人,既然小姐已经到了,那老奴就宣旨了。” 说着,拿出了一卷明黄色绣有龙纹的圣旨。
前厅里的一干人等都低头跪下,恭恭敬敬地接听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之四子景王南宫璟,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今有户部尚书萧凛之女,值及笄之年,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故朕下旨钦定为四王爷正妃,择吉日完婚。
钦此!”
王爷?正妃?赐婚?
听到圣旨的一刹那,寒月只感觉自己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般,脑海中一片混沌。错愕、惊讶、难以置信的感觉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良久,寒月整个人依然处于极度震惊之中,晕晕乎乎的,连带着接旨谢恩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
寒月不知该做何反应,虽说她自幼熟读诗书,琴棋书画亦均有涉猎,可却远不及声名远扬。样貌上更不是什么鼎鼎有名的绝色佳人。当今圣上怎会想到将自己许配给四王爷南宫璟做王妃的?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爹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上为何会突然赐婚?” 寒月脸上犹带着疑惑与惊异之色,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萧凛宽大的衣袖,焦急地问。
“是啊,老爷!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月儿这性子可不适合进王府啊!更何况……”一旁一直无声站立着的萧夫人也忙不的地说道,一脸的担忧之色清晰可见。
“唉……我又何尝不知!只是皇上的赐婚怎能容我等轻易拒绝?”未及萧夫人把话说完,萧凛叹息着就打断了,一向沉着冷静的他亦是愁容满面。
“不过,这四王爷文武双全,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况且他为人和善,想必我们月儿嫁进王府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说到此处,萧凛面色稍稍缓和了些,“或许,这会是段天赐良缘也未可知啊,夫人!”
萧夫人听了萧凛此番话,也便不再多语。只是这心中依然无法释怀。
继而,萧凛将目光转向寒月,眼神深邃,却掩饰不住流露出的宠爱之情。“我们的月儿长大了,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啊……”他不禁伸出手,轻拍着寒月的肩,感叹道,眼角似有隐隐的泪光闪现。
寒月魂不守舍的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坐在花梨木雕花塌上怔怔地看着窗边的一盆月季出神,“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口中喃喃自语着。
“小姐,小姐,你在说什么呢?愣愣的,奴婢都叫了你好几声了呢。” 紫陌手中端着一杯热茶走到寒月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