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的菜品,原本不是一品豆腐。
宋粮兴爷爷的徒弟韦慎被十香楼挖走以后,宋氏酒楼做不出正宗口味的一品豆腐,即便是宋家父子苦心专研这么多年,由于安丘人都知道大厨去了十香楼,宋氏这个正宗的招牌,无论如何都立不起来了。
崔稚一个后世穿回来的,就算美食吃过万儿八千,可论指导正宗孔府菜,她也自认指导不出来。
她将麻婆豆腐拎出来,准备打开这一次的市场。麻婆豆腐不难,宋粮兴做的不错,崔稚早早就歇着喝茶了。只是眼见魏铭一脸所有所思地回来,她奇怪了一下,“出什么事了吗?”
魏铭示意她坐下,“我方才看到段万全,同十香楼的账房刘司在街巷里说话。”
他话音一落,崔稚立时挑了眉,“做什么?他这是要吃里扒外不成?难怪刚才问我要出什么菜......话说着十香楼倒是会找人,找上他了!”
崔稚这反应乃是正常反应,魏铭却让她稍安勿躁,听他把话说完。
“你说错了,段万全并未吃里扒外。”
崔稚更惊讶了,“那他和十香楼账房见面作甚?”
魏铭给她续了杯,让她安下心来,然后说出了方才在街巷口,听见的话。
本来魏铭无意听人墙角,只是他瞧了段万全几眼,见那账房说一句,段万全就摇一下头,脸上虽然带着客气的笑,但始终摇头不回答什么。
魏铭要了碗茶坐进了茶棚,这才听见了账房同段万全的对话。
“我们十香楼你是知道的,是青州府的十香楼分出来的,背靠着青州大族邬家,宋氏眼前扑腾两下而已,早晚要垮,你把他们那个《食神飞升记》提前弄到手,我们掌柜是不会亏待你的!你做牙人的,心里最有数才是!”
账房刘司显然不满意段万全的态度了,还阴阳怪气的补了一句,“若是等到那宋氏垮了你才后悔,可别怪十香楼不给你机会!”
刘司好言歹语都说了,段万全还只是摇头,告罪道:“刘先生,我跟你明人不说暗话。那《食神飞升记》是真弄不到,你也别为难我。”
“那你弄不到书稿,提前一晚知道他们做什么菜,总行吧?!”
段万全还是摇头,“咱是牙人,又不是细作,你可别为难我了。”
“唉?我说你小子,你是要真等到宋氏垮了,才后悔是不?”
段万全笑出声来,“刘先生怎么就知道宋氏会垮?”他道:“宋氏不会轻易垮得,十香楼弄到了菜谱也没什么用。宋氏卖的可不是菜。”
“不是菜是什么?”刘司莫名其妙。
“是点子。”
段万全说完,同刘司拱了手,“万全既然跟了宋氏做事,也不好再去旁的家。做牙人自然要眼明心亮,可也要讲个诚信。不然谁还找咱不是?”
......
魏铭把这话原原本本地转给了崔稚,直把崔稚听愣了。
“我真没想到,他竟有这番见识!”崔稚傻愣愣地道,“真要高看他一眼了。”
魏铭道应该,“段万全有这个见识,平日里人情往来更是从不出错,是把做生意的好手,你别错过了。”
崔稚若有所思地点头,不多时叫了宋粮兴过来,“这回的菜品换一下。”
“换菜?不是定了那个麻婆豆腐了吗?”宋粮兴搞不懂,“小七师父,店里屯了好些豆腐,若是换旁的菜,豆腐怕是要搁坏了。”
“那就用豆腐呀!”崔稚招手,让宋粮兴把脑袋伸过来,“换一品豆腐,如何?”
“一品豆腐?”宋粮兴脸色一垮,“小七师父,我怕我做的不行,不正宗,比韦慎差得远。”
崔稚拉着他进了灶房,将盆中的白嫩豆腐掰了一小块放在嘴里。
“不怕,我们不同他比正宗,只同他比,好不好吃。”
*
食神背起外婆家的炒糖豆,开始了美食探寻之旅,他到了一个小镇,问镇上人,本地可有什么当地特色美味。镇人答没有,“我们当地人都爱吃一品豆腐。”
“一品豆腐,不是孔府菜吗?你们这小镇离孔府十万八千里,哪里有正宗的一品豆腐?”
镇里人都道:“我们不晓得正宗的一品豆腐是什么滋味,但是我们镇上的一品豆腐,就是最好吃的一品豆腐。”
食神奇怪,跟着镇人前去寻找最好吃的一品豆腐,最后在不起眼的小巷里,看到一对兄妹,妹妹是个盲女,哥哥天生跛足,这对兄妹哪里也去不了,十几年在这小巷子里做豆腐。妹妹点豆腐,哥哥煮卤下锅炖豆腐。
这对兄妹做豆腐,用的是最好的料,卖的是最低的钱。兄妹二人只做这一道菜,做了十几年,小镇里的人起初只是照顾这兄妹的生意,但豆腐吃久了才发现,这一口已经丢不掉了,菜或许不够正宗,可却是旁的一品豆腐没有的柔软细嫩,适口清爽,每次经过这个巷口,都能闻见那熟悉的香气。
吃之一字,就是吃一个安心。
食神静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