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暑热扑面,城门就像一个巨大的太阳,越是靠近,崔稚越心焦到不行。
官府居然不由分说就要抓人,魏铭纵然重生,可毕竟才十岁,要是那些捕快衙役没轻没重,对他用刑,他怎么可能扛得住?
衣领浸透了汗水,崔稚没法静下心来。
魏铭这个人她是搞不懂,有什么只说一半留一半,她同他最多算个创业合伙人,也不好往深了问。人家重生归来自然有紧要事,和她这个吃喝玩乐的怎么能一样?多问就是逾越。
那天他说不怕赵家使坏,之后她又见他多换了纸张誊写账目。账目一式两份,显然是为了防止有人从中作梗,坏了他们的交易。
可是崔稚没想到,前边一点预兆都没有,今天衙门突然要去拿人!
古代刑狱有多黑暗,崔稚用头上的汗都能想出来,她急赤白脸地往回跑,好不容易跑进了城门楼下的阴影里,刚要往门洞去,忽觉一阵清凉的风迎吹来。
被风送来的,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声,“捕爷不必再问,确实无人指使。”
崔稚急急抬头向前看去,一眼就看到两个捕快中间,那个破衣烂衫的男孩。他两手被缚住,却昂首挺胸,不像是被抓来的案犯,倒像前来做客,兴许还要衙门给他沏杯明前龙井。
崔稚看过去,他正好抬头看了过过来。
莫名地,崔稚长出一气。
城门洞中,魏铭打眼瞧见崔稚,愣了一下,再看她脑门上顶着莹莹汗水,脸颊通红,衣领尽湿,立时就知道,她是听说了,正奔家而去。
可她见到了自己,又站住了脚,皱着眉头看他,满脸都是问话,魏铭不敢拖延,赶忙朝她颔首,又示意她避开。
他进了衙门不要紧,自有一番手段应对,这丫头虽然脑子活、点子多,可衙门里得弯弯绕绕她不懂,不能把她搅进去。
魏铭连番示意她快些避开,谁知她非但不避开,反而径直走上前来。
万一她开口说出表明身份的话,被捕快一并带走,岂不坏了事?魏铭急急用眼神止住她,可她就像不懂他的意思一样,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来。
转头去看两个捕快,见两人并未发现这个小丫头,魏铭又朝她摇头,可她就是不听,反而拿眼瞪了过来。
这一瞪,把魏铭瞪得回过了神——
她定是有分寸的。
思虑一定,果见她一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好似真的要过城门一样,走到他空出一边,压低了声音,“这是你算好的,是不是?”
口气里有着不容忽视得质问。
魏铭突然回想起,曾经也有人说过的同样的话,那语像极了她此刻的质问。
只是那时,质问过后,等待他的是冷硬得匕首狠狠扎进后背,而此刻......
魏铭恍惚了一下,突然觉得手臂一紧,他愕然看过去,见那丫头凶狠狠地瞪着眼珠子,手下紧紧拧着他的袖管,好像要掐到他身上一样,“下次提前打个招呼!”
话音未落,人已与他擦身而过。
刚才飘飞的一点思绪,立刻烟消云散。魏铭低头看到他被人拧得皱皱巴巴的袖管,不禁想,要是真被她掐在胳膊上,恐怕要疼死了。
魏铭笑了,小捕快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手下扯了扯张洪,“班头,那小孩还敢笑,我怎么有点瘆得慌啊!”
小捕快也做了两年捕快了,别说没见过这样的小孩,连这样的人都没见过啊!
他莫名缩了下脖子,快走两步离魏铭远一点。
张洪回头也看到了魏铭脸上的笑,看过,也快走了两步。
*
拧了一把,警告了一句,崔稚心里好像吃了一块沙冰,暑气一下就消解下去。只是当沙冰融化在胃里,暑热又声势浩大地占领身体每一个角落。
崔稚眼见着温信一路跟着魏铭过来,温信见着她忙举起手来招呼,一脸的惆怅,崔稚这心里又不由地回返了许多忧虑。
“到底怎么回事,温二哥?”
她拉着温信往一旁人少的地方去,温信正犯愁,知道她素来有主意,赶忙把当时的情况说了,“......木子兄弟说不要急,我看他好似有些成算!但你们常在乡里,不晓得这个张捕快神通广大得很!白的都能被他说成黑的,而且上边有人,就是那个......”
温信说着有些怕,前后看了没人,才在崔稚耳边道:“典史王复!王复来安丘的时候可比县太爷长,县太爷说不定还听他的呢!”
温信平时算得调皮,可说起衙门里的官差,惧怕溢于言表。
崔稚听得惴惴不安,她希望是温信这个小男生耸人听闻,但万一不是,岂不是很棘手?
魏铭曾说过现如今当家的李知县是个清官,明显他不怕进衙门,是有要借李知县之势的意思。
可下边的人哪里是吃素的,万一欺上瞒下把他给办了,连知县得面都没见着,怎么办?
崔稚这么一想,又对魏铭不放心起来,可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