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去京都市场部报到之前,欧阳瑄还是先回了一趟绍城老家。
欧阳瑄刚说了自己大概想法,父亲猛然起身,神情颇为肃然:
“……不行,上大学填报志愿时,我叫你填报计算机、电子类科技专业或建筑设计方面工科类专业,可你偏要填报医科大学药学类专业,信誓旦旦要立志成为一名药物学专家,可现在为什么抛弃原本的志向,为什么?”
“他爹,坐下别生气,对孩子慢慢说!”继母在旁柔声劝说着。
“怎么跟他慢慢说?学医学药的不读到博士出来有什么前途?你上次在信上提到你们系有位秦教授,刚从M国留学回国不久的博士后,对你很欣赏也希望你能成为他的研究生,以你的成绩报考他的硕士研究生应该没问题,你为什么没有去报考?”父亲的嗓门又提升了八度。
欧阳瑄仔细想了父亲的话,突然神色不快,憋了半晌才似笑非笑:
“父亲也太高看什么博士,博士后了吧,在当下物欲横流,一切向钱看的社会风气下,谁又能安下心来搞基础研究,秦教授不也妥协让步,给一家南方制药集团当首席顾问给学校搞创收!”
“你懂什么?这叫先解决生存后图发展,不管怎样他有教授头衔,留洋博士后资历,过段时间他申请的国家科研基金下来,他照样可以搞基础研究。而你呢?名校本科毕业生竟想到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民营药企去卖药,早不保夕的前途何在?”
父亲激动得直冒粗气,两眼通红叹道:“时至今日告诉你,我一直指望你能成才,有大出息,将来能光宗耀祖,以告慰欧阳家族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说到此处,父亲突然潸然泪下,不由得哽咽起来。
“这年头,有钱比什么都强!”
欧阳瑄红着眼撇嘴愤愤道:
“想想绍城乡下那几个‘目不识丁’的表哥吧,十年前就暴发了,别墅、洋楼、店铺,高档汽车……呵呵,现在碰到他们呐,个个都是‘牛气冲天’,我们家在他们眼里成了穷鬼!”
说罢,他正了正衣冠,起身要走。
“你别胡来,孩子!” 父亲在身后哀求道:
“你想想自己的前途,想想这么多年的寒窗辛苦,到头来还是去卖药…你…想想你死去的母亲……”
欧阳瑄勾起一抹冷笑,薄唇微翘:“……我啊,就是想到我可怜的母亲,想到我大学四年苦读的不甘,所以我要曲线救自己。先攒钱再完成理想,一样可以光宗耀祖,告慰列祖列宗,当然也是告慰我屈死的母亲。放心吧、爹!我会成功的!”
他脚步轻快,渐渐消失在客厅的尽头。
父亲脸色铁青,气喘如牛,平事里唯唯诺诺,说话轻声细气,没想到发起火来也能地动山摇。
“他爹,阿瑄太年青……”继母劝解道。
“他太年轻气盛,总得碰上几次壁,才知道长辈的金玉良言和经验。让他去,我倒是想瞧瞧,他能在股掌之间,闹腾出怎样的繁景来!”
他重重将手中茶杯顿在桌上,杯盖蹦起落在地上,“咣当”一声巨响,犹如谁的心弦。
欧阳瑄伤心地离开了家,并不是真生父亲的气,而是感叹自己肩负的种种期望与责任,眼前一片茫然前途未卜,让人胸闷气短,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跑到杭城郊区的大姨妈那里,想在哪得到一些宽慰。
大姨妈虽然不想让内侄离家这么远,但还是安慰道:“年青人出去闯闯也好,长点见识。实在不行就回老家来,这几年江浙乡镇企业都发展了,这里照样攒钱!”
大姨妈硬塞了壹仟块元给他,他在火车站排了整整一通晓的队,终算买到一张卧铺,运气好还是个下铺。
列车刚开动不久,硬座车箱内人头攒动,车内及两头都是等待上车补卧铺的人,不时有手拎肩扛的人们来回窜梭着。
盛夏天气炎热,车厢内虽然开着空调,但空气污浊不流通,汗气脚臭味扑鼻而来。欧阳瑄只好把车窗打开些透透。
“哎,累死我了!”
一声沉重的叹息把欧阳瑄从眺望车窗外的沉思中惊醒,只见自己对面的铺位上坐下一位50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身材粗壮,脸庞上横了如刀刻般的皱纹,脸色红热不停地喘着粗气,他的额头、脸颊和鼻子上全是汗水,刚挽起袖子擦了一把,喝一口自带的水。
中年男子从衬衣上口袋里掏出一包硬盒《红塔山》牌香烟,和一包软装《中华》牌香烟。他从《红塔山》烟盒里抽出一支刚想放到嘴上,瞥见对面一年青小伙子正好奇地瞧着自己,忙把烟递了过去客气道:
“抽枝烟,小伙子。”
“谢谢,我不会抽!哎大叔这车厢内不准吸烟……”欧阳瑄忙摇手推辞又善意提醒。
“咦…我跟这趟车的列车长,乘务员都很熟的,不用怕。”中年男子自己用一次性火机点上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你的卧铺是车站买的还是车上……”欧阳瑄有些疑惑。
“这个卧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