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这场实则也不是大规模的时疫,每块地方就那么几户人家感染了,而且感染了也不一定会死,有些小孩儿感染了都能治好,壮年男子感染了反而搓磨至死,大抵是个人体质不同,对病疫的抵抗力高低问题吧。
太子可能就是那个体质不太好的,素日里也没听说他体弱多病,这回竟被一场风寒折磨的起不来床,京城走官道去昌南,快马加鞭也要五六日,更别提郭庆带着御医去,太医院都是些老人家,哪能跟着他们年轻人颠簸,别在路上颠簸坏了,到了昌南自个儿先躺下了,还能指望他们救治太子吧。
队伍才到铜陵时,便听说太子情况严重,那边派了人来接,但他们便是来接,也不能带着御医飞过去,更何况太子出行也是带了太医的,若他们都束手无策,恐怕真是凶险了。
御医问昌南官员太子如何了,对方道是情况很不妙,太子起先是风寒发热,后来咳嗽严重,又伴有呕吐之状,跟在他身边的太医都是照顾了他多年的,说他以前从未有过这样严重的症候,若是普通风寒,治了几日便该好转才是,太子却有愈演愈烈之势。
地方官员藏着掖着没说,是太子身边人回宜春找林莺儿时,才发现这一带有时疫冒头,而这种小规模时疫基本年年都有,以前各地官员都粉饰太平只字不提,这回太子被殃及,他们才向京中请罪求援。
惩治这些昏官的事情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救治太子,他们把林莺儿接了过来,让她给太子试药,太子身边没有旁人得了时疫,只有她得了,二人症候相同,不敢在太子身上用的药,先拿她来试试。
郭庆一行人紧赶慢赶,进了昌南境内便听到了个不太好的消息,林莺儿死了,受不住药物的刺激吐血而亡,而太子的情况愈加凶险,太医已经不敢再动作了,只能看太子水米难进日渐消瘦,腹中无物,却还是时时呕吐,从昨日起呕吐物中已然带着血了,太医束手无策,只能等孙御医带着天材地宝过来,或是等着太子死吧。
孙御医进了昌南后直奔驿馆,心里也在打鼓,这时候他甚至在心里祈祷太子早些死了算了,他人还没到太子便死了,便与他无关,顶多治他一个延误时机之罪,他又不是一人出行,还有郭指挥使他们呢,陛下也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若他着手救治了太子,最后却没救回来,他可就危险了,搞不好他们这些人都要给太子陪葬。
守在驿馆的太医见了孙御医如见神祗,让他快去救救太子,孙御医跟着进了内室,见了病榻上的太子病容,心下也一阵惊颤,出京时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不过两月光景怎么成这样了,他都不敢认病榻上躺着的那个病鬼痨精是当今太子。
他在太医院多年,宫里这些小主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太子温文尔雅谦和待人,说句实在话,京中人人都喜欢他,臣民也都乐见一个仁和礼治的储君,若他英年早逝,京中格局便会大乱,再重新培养一个储君,不一定再这么合意。
孙御医为方才来时的想法感到羞愧,医者父母心,他怎能因为怕担罪而放弃救治病人呢。
秋雨阵阵伴惊雷,疏桐漏风叶飘零,皇后坐在内室持着数珠念佛,她以前不太信佛,大概也是还没求神拜佛的年纪,她向来更信事在人为,可如今长子年纪轻轻遭逢大劫生死难料,由不得她不信。
宫人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但是一个个惊雷还是炸得人心里发颤,皇后越念经心越乱,干脆停下来静心宁神,心说这都秋天了,还打这么响的雷,这天也是反常。
“去看看太子妃,打雷别吓着她了!”
从太子确诊时疫后,昌南每日来两拨人汇报太子病情,但昌南离京师路途遥远,今日上午收到的消息已然是五六日前的了,这让他们怎么安心。如今阖宫都死瞒着太子妃,太子妃昨日还问起太子何时回来,她想等太子回来再生孩子。
皇后说她孩子气,这瓜熟蒂落的事情哪能卡准时辰,又说今夏雨水多,南方涝情有些严重,他可能暂时脱不了身,若他不能赶回来迎接孩子降生,她也不要多心,他们一大家子都会陪着她的。
太子妃的胎已经有九月了,如今行走困难,但太医说为了生产顺利,让她多动动,因此太子妃每日除了吃和睡便是在屋里散步,不出门便不知道外头的事情,只有皇后会来看她。她实则心里泛虚,如果太子不能在她生产前回来,她想让母亲进宫陪产,但皇后没提,她也不好说,好似她不信任婆母一般。
今日早起是个阴天,还伴有凉风习习,还未入学的六皇子拉了隔壁的五公主去御花园放风筝,刚吃过午饭大人在午睡,两个孩子说只在附近玩耍,不走远了,宫人便没叫醒午睡的主子。却不想两人越跑越远,在外头玩耍时忽下了大雨,宫人带了伞,但也怕小主子沾了风雨着凉,便到了就近的东宫躲雨,太子妃正好没睡,宫人便带他们去给长嫂请个安。
太子妃招呼他们吃茶点,宫人边拿干棉巾子给他们擦拭头脸,太子妃形容温柔教诲他们:“日后出门时记得看看天气,若天不好要带把伞,不能淋雨的,淋了雨会生病,生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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