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裹挟着雪籽,打在车窗上沙沙作响,郭夫人让丫鬟掀起一丝帘缝来,招呼在外头冒着风雪骑马行走的丈夫和两个儿子进马车来。
就开了这一丝缝儿,冷风就像银针一般钻进来了,冻得车里的人缩脖子,郭家父子三人都是从军之人,一路上除了夜里宿在屋里,白日里都是骑马带队走的,越往北越冷,方才还是阴天,他们还扛得住,这会儿下起了雪籽,确实冻的慌,郭夫人一叫,他们便从善如流进车里了。
郭夫人的马车挺大,把几个丫鬟赶到后车去,车里只剩他们一家四口还坐得的,郭广捂着手指头喝气,嘴里含糊道:“没想到京都的冬日这么冷啊!”
郭夫人塞了个手炉给他,道:“边城的冬日比京里冷多了,小孩儿拖管鼻涕都要被冻成冰柱子的,你小时候爱哭,又喜欢跟着哥哥出去玩儿,跟不上就哭,眼泪鼻涕都被冻住了,痛的哇哇哭回家,让我拿热毛巾给你捂化了,却又不长记性,下回还要跟着出去,你大概不记得了,勇哥儿可还记得?”
郭勇笑道:“记得记得,阿广小时候最爱哭了!”
郭广鼓起腮帮子咕哝,有这回事儿吗?他怎么不记得呢?
郭将军在一边听妻儿闲话,想起孩子们小时候的事情,心里也很舒暖,他出身寒门,全靠着一身本领硬闯硬拼才走到今天,妻儿跟着他也吃了许多苦,他不似镇国公那般出身勋贵,能封妻荫子,但如今也给妻子挣得了诰命,两个儿子自幼跟着他在军营长大,也学了一身本领,他比那些勋贵世家差的只是一些根基罢了,他能建功立业,两个儿子再子承父业,到他的孙子那代,也就是世家子了。
冬日里天黑的早,又是风雪天,不过才申时中便要点灯了,他们算好了时辰,今日便不在京外驿馆住了,径直进京去,镇国公府派了人在城门口接应,今日天不好,便先去姜家借宿一晚,明日再去收拾他们的宅子。
朝阳早几日便听说了郭家要进京来,惦记着郭家兄弟俩,上回一别也两年未见了,如今来了可好,日后又能一块儿玩。
“怎么还没来啊,我饿了!”
婧儿在家里备了晚宴,等郭家上门来,朝阳下午便洗了个澡穿上了新衣裳,去了母亲屋里等客人来,等到天黑了还没来,她怕吃多了点心待会儿吃不下大餐了,便空着肚子,这会儿饿得嘴里冒酸水。
她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婧儿不知道念叨了多少回,“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孩子,素日里吃不到好的,只有年节时候走亲戚才能吃顿好的,便空着肚子等着大快朵颐,难道我素日里少了你的口粮?”
朝阳嬉笑道:”这不一样嘛,我就喜欢凑这个热闹。”
郭家酉时初到了姜家,下马车后府里有软件来接他们去后院,共备了四顶,郭庆他们父子三个是不坐的,只郭夫人坐了一顶,但婧儿不能不备。
郡主的待客之道她是早便领略过的,郭夫人早已赞叹过多回了,这回更多的是暗叹国公府的气派,这一进门,府里的装潢摆设,下人的气度姿态,都不是他们家那些能比的,这就是勋贵世家的底蕴吧。
她平民出身,这么多年也渐渐融入了那些地方官家眷的圈子,管家理事她没什么问题,风花雪月她是真不懂,她问过丈夫,会不会嫌弃她是个粗苯的妇人,不比人家的夫人秀外慧中,丈夫只揽着她道她是世间最好的夫人,旁人都不及她。
郭庆在军中为将,也常有同僚应酬,男人的应酬嘛,总不过酒色财气,他立身正,那些事情逢场作戏便罢了,真要触及底线他是不干的,他微末之时妻子便跟了他,说句糟糠之妻也不为过,他们育有三个子女,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比什么都强。他出身寒门,没有那些富家子弟纳妾的通病,妾室庶子也太碍眼了,在他眼里妻子不是糟糠,是他的珍宝。
妻子小心翼翼地问他会不会嫌弃她,他反问她:“你会不会羡慕郡主,镇国公爱妻又顾家,为人又文武双全风姿卓绝,我这样的粗人,可不及他半分,你会不会嫌弃我,比不得人家的丈夫?”
郭夫人笑道:“什么锅配什么盖,镇国公和郡主都是人中龙凤,那是天作之合,咱们只是普通人,配在一起也还适合。”
人贵在自知惜福,郭夫人时常觉着自己是个有福之人,当初嫁给丈夫时他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兵,而且是守边城的小兵,那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营生,边城多战事,每年都要死些人,尤其是这些马前卒,命都不值钱的,当初她要嫁他,父母姐妹皆劝她,嫁个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但如今她却是他们都艳羡的存在,昔日故交谁不夸她有福。
郭夫人坐在软轿中被轿里碳盆暖意熏得神思发散,待她回过神来,软轿便已落地了,听到轿子外头有丫鬟娇俏的招呼声:“郭大人郭夫人并两位公子来了,郡主可念叨许久了,今日天不好,可折腾坏了吧,郡主备了席面,快进来!”
丫鬟给郭夫人打起轿帘来,递了双手进去搀扶她起身,郭夫人说她们客气,就着她们的手起身了,走到廊下先收了伞,丫鬟打起门帘来,路过小花厅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