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五月里,进京的官道便车马辚辚络绎不绝,素来清闲的鸿胪寺罕见地忙起来,日日穿梭在驿馆和衙门,安排外邦来使的衣食住行。
最先到的是梁国的无忌王子和无忧公主,皇帝膝下无子,便派了德郡王带着世子宇文钦和金童兄妹俩前去迎接。无忌王子年已十四,是梁国的储君,此次代表君父前来,言谈举止气度不凡,并未弱了本国仪态。
无忧公主是个五岁的小姑娘,比金童兄妹俩还小半岁,此次跟着兄长来天朝见世面,婧儿对她非常友好,邀她进宫玩耍,无忧公主笑得腼腆,跟在长兄身后不多说话。
梁国使节进京,宫里为他们设了宴席接风洗尘,宴上皇后对无忧公主极是亲和,让她在宫里住下,与婧儿和大公主等人做伴。
无忌王子客随主便,嘱咐幼妹道:“既皇后娘娘喜欢你,你便在宫里住下,与翁主她们玩耍,切莫任性吵闹。”
当着宴上许多人的面,无忧公主有些惶然,问兄长也住下么?无忌王子只道他住宫外,无忧公主又问兄长何时来接她,无忌王子只是笑笑,宫人低头用帕子为无忧公主擦嘴,公主便无话了。
婧儿事先没得到消息说无忧公主会住在宫里,也没做什么准备,皇后也只是随意安排,让无忧公主先和婧儿住一间侧殿,等过了万寿节再领着她去公主所挑间屋子。
宫宴结束后,无忧公主便被留在了宫里,皇后笑意疏淡:“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你不必拘谨,只和姐妹们一处玩耍,你婧儿姐姐如今在公主所读书,还有几位同窗,我让宫人给你添张桌子,日后你同她们一道读书。”
无忧公主只是低头搅手指头,皇后说了几句见她只是闷闷点头,便也不再多说,让婧儿领着她去侧殿安置。
金童和婧儿领着她去侧殿,无忧公主的房间还在收拾,婧儿便先带她到自己屋里坐着,给她拿了个布娃娃叫她抱着,无忧公主还是不说话,给她就接着,婧儿和哥哥金童对视一眼,目光里尽是无奈。
“我喊你无忧行么?你和我们差不多年岁,若不习惯喊哥哥姐姐,便直呼其名也好,这儿是我的屋子,你暂时先和我挤一阵子,待万寿节过了我们带你去公主所挑屋子,那儿有许多漂亮的庭院绣楼,如今都空着,尽你挑拣。你在梁国时是和你母后一起住,还是独住一宫呢?”
说罢又觉失言,她还这样小,自然是与母亲同住的。
婧儿兀自说了半晌,无忧公主也没回她一句,她能体会无忧此时的心情,也没和她计较,无忧如今的处境,比她还不如。
金童碰了碰婧儿的手臂,示意她看无忧公主手上的娃娃,粉色的棉绒娃娃身上浸出了几颗豆大的水印。
金童兄妹俩不说话,屋里便安静了下来,只听见无忧公主隐忍的抽泣声,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形容煞是可怜。
婧儿向哥哥投去求救的目光,她不大会哄人,哥哥在这方面向来比她强,宫中上至太后下至大公主,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金童咬咬下唇,他虽会哄人,可对着陌生的小姑娘,再多的甜言蜜语也说不出来。
“无忧妹妹,你别哭,日后你便和我们一处玩乐读书,我待你定然同婧儿一般,我听说你在家中是老幺,有两个同胞的哥哥姐姐,你尽管把我和婧儿当你的哥哥姐姐,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这样说,更惹出无忧的伤心事来,她是家中幼女,上头还有哥哥姐姐,可为何要把她留在这里?带她来的大哥怎么可以撇下她?父王母后何时来接她,是不是忘了还有她这个女儿。
这一日里遭逢巨变,早上还是坐在车队里进京看热闹的小公主,到了晚上便在陌生的宫禁里寄人篱下,她连哭泣都不敢大声,那个皇后娘娘看着有些凶,兄长也不要她了,她该怎么办。
婧儿拍了拍她的肩背,好言哄她道:“别哭了,明儿还要见人,哭肿了眼睛不好看的。”既知道哭,可见是知晓自己的处境,可她知晓自己的处境,就该知道她不该哭,不该在大周皇宫里哭。
无忧公主身边只有两个从梁国带来的婢女,一个去隔壁收拾屋子了,这会儿只一个守在她身边,见主子失态,也是焦灼无法,主子的处境再不能更遭了,若在大周皇宫里惹了帝后厌弃,日后可怎么过,面前这两个孩子虽不是正经的皇子公主,可也不是主子能得罪的
。
“翁主和大公子别恼我家公主,她只是思念家人暂不适应罢了,过两日便好了的。”
金童婧儿深表理解,他们当初刚入宫时的情状自己已记不清了,但是听宫人说他们刚入宫时也是日夜啼哭,过了十天半月便老实了,一直老实到现在。
金童兄妹俩陪着无忧公主坐了许久,到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婧儿牵着无忧去看,先让她去沐浴更衣,一直到她盖上了被子躺下,婧儿才离开。
听到婧儿离开的脚步声,无忧睁开眼睛,眼泪便流进了发间,翻了个身朝向床里,咬住被子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将眼泪都抹到了枕头上。
无忧公主住进了坤仪宫,但金童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