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廿四,子时。
长安皇城西门——安福门外的普兴坊内,一名白衣文士,于秋夜冷风中,手摇折扇,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朗声颂诗。
“长剑一杯酒,男儿方寸心。
北平士无双,袖里藏秋霜。
但仰山岳秀,不知江海深。”
迎面行来一名白衣少女,琼鼻挺翘,颇有番邦异色风情。听闻诗句,忍不住抬眼凝望踏步前行的风流文士。
两人月下相遇,皆着白衣,如同泼墨风尘后的无心留白。
笑靥如花之下。
杀机四起!
女子不可察觉的翻转手腕,抬手后收手,一切尽在眨眼间。
一如往常千百次的熟练动作。
那名吟诗前行的白衣人一如女子之前遇见的所有人一样,在她收手后,静默独立,不再言语。
“可惜这副好嗓音,以后再无法吟诗。”女子心思至此,自嘲一笑。每次杀人,她都要惋惜一下,这是她为自己竖立的风格。
她少时见师傅杀人,也是每每为死者阖上双眼,轻声念道:“安心上路。”
她觉得这样的仪式,十分帅气。
师傅武艺卓绝,杀人之后,无人敢拦,所以才能如此光明正大的潇洒离去。她至今不过仅仅学会一式杀人手法,需要许许多多的小心谨慎,才能全身而退。
好在她也算得上天资过人,出师至今,无往不利。
“十步一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依旧是那副悦耳的嗓音轻念,从女子身后传来。却如同晴天霹雳,万钧雷霆将女子吓的抱头鼠窜,闻声后即刻一路狂奔,逃离此地。
良久,在仔细辨认,没有脚步声跟从后,女子才小心翼翼回头望去,未见有人随行。
她轻功并不如何出色,一番丧命疾驰之后,扶墙喘气,如男子般平原辽阔的坦然胸襟剧烈起伏,不知是吓的,还是累的。
一炷香后,她终于有些许好转,捂住胸口,感受着逐渐平静的心跳,缓缓自语道:“那是师傅的诗……他,究竟……究竟是何人……”
“我叫徐悲凉。”那个好听的声音宛如鬼魅,再次从少女耳边响起。
少女惊恐转身,果见方才的白衣文士立于她身侧,正面带笑意打量她。
“妈呀!”少女惊叫一声,再次转身逃离,不顾一切往南城冲去。
就在白衣二人双双离开普兴坊后,又有一骏马驮着二人来到此地,正是南宫与少年马丰涛。
马丰涛姓马却不会骑马,只能与南宫同乘一马。位至方才白衣二人交错之处,马丰涛大喊一声:“停!”
南宫勒住缰绳,骏马扬蹄稳稳停下。
道:“此地?”
马丰涛差点被摔落在地,好在他跟随师父十年,朝夕相处,受其影响脾气极好,并无少年人骄纵傲气。他狼狈下马,拿出罗盘对准方位,片刻之后道:“就是此地。你可以布阵了。”
南宫先前已与马丰涛互换底细,道:“长安皆在我棋盘内。”
马丰涛环顾道:“此地未见尸体,刺客应当还未动手,我们还来得及,找的地方埋伏吧。”
南宫道:“能否算出刺客何时动手。”
马丰涛道:“须在子时。”
南宫沉吟道:“子时……此处子时并无行人,她能杀谁?”
马丰涛道:“已死之人中,士人离孤,将卫同双,平民天英,屠夫地煞。以吾师归阴为生死轮回的中心,此地对应的是离同孤双,所以仍旧是一名读书人和两名将人。”
南宫道:“我自然是将人,你虽是仵作,却不属阴差,又是长安卫人,应当能算半个将人,可是这个时候,她去哪里找读书人来杀。”
“我呀。”突兀陌生声音从暗处传来,却见此地一所豪宅门柱之后,走出两人。
一人他们认得,便是长安卫卫将军,修颜涾。
另一名出口之人南宫只觉得何时曾见过,却并不认得,皱眉问修颜涾道:“这是何人,你们为何在此。”
修颜涾抬手介绍道:“张初心,我们张丞相独孙。”
然后一指身后门匾,上书“修府”二字,道:“这是我家。”
马丰涛对修颜涾施礼道:“拜见修将军,见过张公子。此地危机暗伏,请张公子回避。”
张初心却道:“你们方才说缺个读书人。”
南宫道:“缺个送死的读书人。”
张初心道:“你看我如何。”
南宫道:“你想送死?”
张初心道:“我不像松狮,修颜涾才像条长安看门狗。可是我又是他的好朋友,而他又没什么朋友,所以只能我来做这只松狮。”
修颜涾并未被这句调侃触怒,事实上,他不仅不介意做长安的看门狗,更想做大周的看门狗。
南宫却道:“晋纳刺客如今行凶,不是玩笑的时候。”
修张二人并不答话,相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