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进宫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送苁蓉回将军府,给她安排住处,还陪她吃了一碗汤圆。花了不少时间。
对于神农皇帝的召唤,他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这是大大的不敬。
刚好,他也从来没有尊敬过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周开国皇帝。
不上朝的皇帝,很难让人尊敬。
迦楼入侵,他不在。
天下大旱,百信食不果腹,他不在。
政权变更,权臣谋反被镇压,他还是不在。
这一年,南宫只有十六岁。他听说,迦楼的皇帝也是在这一年继位。
迦楼的威懿皇帝有着很不错的名声。都说他爱民如子,勤政爱国。
和这位不理朝政的神农大帝完全不同呢。
南宫苦笑着摇头,他回大周的时日不长,屈指一算,也不过三年。
这三年,国内发生过很多事,譬如权臣刘三石谋反,却被那几位一向合不来的开国元勋一同镇压,其功效之显著,处事之神速,责罚之残酷,直接将那旧贵族趁着君王不理朝政而蠢蠢欲动的谋反之心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一点,倒是令南宫十分意外。
这一班老将的衷心,是多么难得的瑰宝。
所以,神农皇帝才敢放下江山,放心的交给他们打理吧。
可是今天他回来了,却不知为何,南宫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
大周要乱了。
大周皇宫是前朝修建,神农称帝恰逢大旱,其本人也不喜浮华,便不改分毫,原样保存。
南宫从马车上下来,举步进宫,四周雕梁画壁,白玉参差,宫阙楼宇纵横交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可是再美的景,见多了也会平凡。
面对这些,南宫视而不见,直接来到炎华殿,这是文武百官上朝议事的地方。
此刻,群臣噤若寒蝉,神农大帝坐在宽大的皇位上,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南宫从正门进入,虽然步履轻盈,但是这里实在太安静了,还是发出了声响。
百官面朝着皇帝,无人敢回望来者,只是不乏幸灾乐祸之人,暗暗诅咒这迟来的倒霉鬼。
无人理会,却恰恰从了南宫的心意,他低调的侧身融入群臣之中,就像杯酒入海,枯叶藏林,消失不见。
众人都低着头,皇帝也闭着眼,南宫偷偷望去,打量这位神秘的君王。
他的头发虽然紧紧的扎在皇冠之下,却是油腻凌乱的结团,一看便知好些年没洗。
他也的确好些年没有洗过头发。
形容枯槁,脸色憔悴得发灰,传说这一年他不过三十余岁,却已经满脸褶皱。
悲伤的人,总是显得憔悴。
憔悴久了的人,总是显得苍老。
南宫正看着,神农却忽然睁眼,看向南宫。
这一刻,南宫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难以呼吸。他的脸色涨的通红,却无法挣脱。
这本是一种痛苦的感觉,南宫却感到异常的舒畅。
外气无法入体,体内却似有一股洪流在奔腾,从他的奇经八脉中一路游走,竟是在为他打通经络。
只是片刻,这种感觉就从他体内抽离,他感觉自己又能呼吸了,却浑身乏力,顾不得还在朝堂之上,瘫软在地。
“扑通”一声倒地,终于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力,看向此处。
白离尧统帅三军,封号开疆元帅,位于武臣之首,自然站在第一排。回头看去,见南宫瘫软在地,又见那一缕契机牵引,慢慢回到神农体内,这令神农看上去又虚弱了几分。
他立即明白其中缘由,当下跪拜道:“多谢。”
神农即位后便不理朝政,平时议事就像吵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谁还有力气撒泼听谁的。宫廷中尚无礼法,武将说话更没规矩。
这看似无礼的一句“多谢”,却最合神农大帝的胃口。
他知道,自己荒唐了十年,这些人却还把自己当兄弟。
他也学着白离尧的语气,起身对满朝文武说了一声:“多谢。”
新进的臣子不明何意,只是屈身跪下以示感激。一班跟了他近二十年的老臣却已老泪纵横,齐声道:“多谢。”
而后再无话语,天子动情,谁敢扫兴?
良久,一位年过耄耋的老臣须眉白发,从人群中走出。
他是当今丞相,名为张叙丰,众人失态,年纪最大的他自然责无旁贷的出来控制场面。
毕竟,再不议事,老眼昏花的一帮老臣可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圣上回京,普天同庆。君臣互泯,感人肺腑。只是不知,所谓何事。”
文成说话和武臣显然不同,既要简洁明了,又要讲究韵律格调。偏偏文人还最是话多,真是十分不容易。
神农却泪眼含笑,丞相是他敬重的老者,这江山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