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财,就是跟了我十几年的那条老狗,那年对她吼了两声,当天夜里就失踪了。”
谈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说的内容都是常小芸如何毒害他们家家畜。
村里的家禽常受山中鼠狼滋扰,防不胜防,往些年谁家丢了只鸡死了条狗,站在村头骂上两句也就自认倒霉了。可是现在人群中出了一只替罪羔羊,恨不得什么罪名都往她身上丢,甚至有一户人家说自己家母猪难产都是因为常小芸施了毒咒。
追求真相往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饭都吃不起的村民,不喜欢困难的事。他们喜欢简单的解决方法,比如,这一切都是常小芸干的。
他们愿意,甚至希望是因为常小芸。
这对他们而言,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
杀个人而已,能是多大的难事。
此刻,他们连熊王大仙是吃人的都忘了,却能清楚的指出常小芸和村中家畜的一段段孽缘。
常小芸心道不好,她低估了道士的狡诈,也低估了村民的愚昧。
她还有后手,能将道士驳得体无完肤。
可终归是深闺里出来的女子,什么道理都能想明白都能说明白,却没想过自己是否有开口的机会。
有些人,是不讲道理的。
众口铄金,她根本没办法一一辩驳。
只好怒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我家男人的叔叔伯伯,此刻真能因外人几句话的挑拨,就怀疑到自己人头上。”
癞皮陈一向对常小芸不怀好意,借机说道:“你常小芸一个女流之辈,也是外人,这是村中议事之所,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常小芸说:“你们不分青红皂白,这般欺辱自家小辈,死后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怎么面对列祖列宗是我们陈家人的事。为了保护我们陈家村,驱逐你一个外人,祖宗不会怪我们的。”
“对!”
“就是!”
“把外姓人赶出去!”
“妖妇!还我母猪!”
常小芸的声音被淹没,再也没人能听见她说什么。
也许十年后,也许十天后,当暴乱结束,当人们又能填饱肚子的时候,会有人回想今日,常小芸说的都对。
可是群情是种盲目的力量,一旦被点燃,就要血来浇灭。
道士见状,知道自己又掌握了舆论的中心,内心偷笑,表面不动声色:“非也非也。驱逐了她,她换身皮囊,一样危害人间。”
村长说:“道长说要怎么做?”
道士说:“熊王大仙有旨,必要将此人洗净,由贫道闭关做法三日,然后焚烧祭天。方可停止旱情,降下甘露。”
村民们激奋高呼:“烧死她!”
傅雨雪依旧在磨刀。
这两年间,他换了十七块磨刀石。
每一块磨刀石,都来是石之心。就像被捏紧的雪团,柔弱的部分被淘汰,留下最坚硬的存在。
傅洪雷每过月余,都会从山上为爹爹搬来一块巨石。这座山村,几乎都被傅雨雪磨光了。
此时他的眼前还坐着另外一个人。a
一个中年人。
“刀绝的刀,竟然是钝的?”
“刀绝的刀,从来都是钝的。”
年轻人说:“既然是钝刀,何必打磨。”
傅雨雪说:“钝刀,才需要打磨。”
说完,他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在身旁候着的傅洪雷。
傅洪雷是个好孩子,常小芸这么说,傅雨雪也这么认为。
这个孩子,配得上这把刀。
年轻人自顾自的说:“我叫帝缺。”
“我不在乎你叫什么。”
“我可以救你。”
“我不需要你救。”
“那他呢?”帝缺仰头看向傅洪雷。
傅雨雪也看向傅洪雷。
“他,更不需要你救。”
帝缺说:“刀绝威名在江湖上传播的时候,我不巧错过,后来听到刀绝的名字时,刀绝已经归隐无终。”
刀绝的确归隐了,即使未曾隐姓埋名,他也没想到有人能找到陈家村来。
帝缺说:“我听说,刀绝的绝,是绝无生还的绝。刀绝的手下,没有活人。刀绝的名声,却是活人传出来的。”
傅雨雪没有答话,继续磨刀,刀刃隐隐有些反光。
此刀,即将开锋。
帝缺说:“早些年,江湖中常有悬案,武林高手深夜外出,便曝尸荒野。尸体上只有一道刀伤,从左肩,顺劈而下,内脏皲裂。手法如出一辙,便有人推测,是同一人所为。”
傅雨雪依旧沉默。
帝缺说:“后来有游侠偶遇你和松山罗汉比武,同样的手法,一刀毙命。所以,那些悬案都挂在你的头上。”
“是。”
“不是。”
“你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