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本来心情很伤感的,听了这么粗俗直白的话,一时间又脸红又忍不住想笑,最后终是又气又无奈地道:“你身居高位,言行能不能注意点!在大黎做官很讲究品德高尚和风仪姿态的,你小心被别人听去了去弹劾你!”
弹劾还不算,要是京城里那些一心痴迷景澜的女子知道他只是表面上气度不凡,私下就是个大老粗,不知道多少女子的梦都要碎了……
景澜沉默片刻,道:“好好好,我错了,我不应该用这句俗语来说你……你是仙女,你不食人间五谷,自然也不会出恭。”
“你……你是不是嘲讽我假正经……”
“不是不是,不敢不敢。”
安歌气得甩下帘子坐会车里,可过了一会儿,又掀开帘子瞧瞧看他。
如此循环往复的动作一直到出了城,安歌才彻底掀开帘子,从马车里出来,靠到景澜身边坐下。
景澜转过脸与她对视,一双清澈的眸子含着笑意:“怎么,见路上没人,便不偷偷摸摸看我了,坐到我身边光明正大看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安歌这次居然没有红着脸气急败坏地又给他一顿打,而是静静地坐好,双手小心翼翼地环抱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昂首望向他,满脸认真地道:“方才在柳府,那些事虽然我自己也能解决,但你出面,叫我省了不少麻烦,少操了不少心。”
景澜淡淡一笑:“对我而言举手之劳,不必谢我。”
安歌摇摇头:“我与你还
要说什么谢?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第一次知道,有人可以依靠,有人护着自己的感觉真好。”
景澜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一时间心里满满的:“你这么说太没良心了,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才知道我对你好?”
安歌静静地望着他:“我早就知道你对我好,但以往我一直不敢奢求你这种身份地位能对我有什么真心。不过从今天起……一直到我死,上天入地,我都会在你身边。”
景澜垂眸与她对视,望了很久很久,突然傻里傻气地大笑了起来。
他一直知道她心里执拗的觉得自己亏欠袁起禄,所以不愿意接受他,也做好了要与她打持久战的准备,但没想到,她下起决定来,也会这么果断。
这都是……托了柳平乐的福啊!柳家这苦真没白受!
他开心地连正在赶路都忘了,京城外面的路并不好走,马车突然磕在了一块不小的石子上,安歌身子一晃差点儿摔下去,景澜抽出一只手将她紧紧抱住,勒起缰绳稳住马车。
不急这一时……现在还是好好赶车的好,反正他们以后还有好多时间啊。
到了京郊一处低矮的山脚下时,天已经全黑了,雪也不知何时下了起来。
安歌扶着景澜的手下了马车,脚踩在浅浅的雪地上,每一步都带着“吱呀”、“吱呀”的声响。
他们往山脚处走了几步,便看见一座孤零零的坟,坟前的石碑上刻着:“爱子袁起禄之墓”。
安歌停在袁起禄的石碑前,抬头问景澜:“你是怎么知道,我今晚要来看他的?”
景澜没有说话。
其实此事没有任何可以分析推断的地方,但他就是知道了。
他看见她目中的泪光,听了她说的那些话,就不由自主地猜到她要与袁起禄告别了。
静默良久,安歌也没有追问下去,她望着面前的簌簌飞雪,喃喃说道:“他出殡的时候,我昏沉着,竟没有来送他,他对我那么好,可我却一直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我口口声声地与宁妃说,我要给他报仇,可事到如今,我一点儿头绪也没有,甚至不知从何查起……”
“他对我的情义太深,我不想辜负他,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我只能愧疚、自责,可这却毫无用处……”
滚烫的泪落入雪地里,化成一汪清水,安歌深吸一口气,道:“可我不能再辜负另一个我深爱我的人了,所以,袁起禄,欠你的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景澜紧紧地握住安歌的手,她的手心很冷。
他突然像小孩子一样霸道地对她道:“袁起禄从不觉得你欠他什么,所以你下辈子也是我的。”
安歌本来很伤感的,此时被他这么一说,气氛都没了……
他们俩在墓前静默了小半个时辰,才返回京城。
回到住处,宁九端上已经熬好的热汤给安歌和景澜,又回头望了望外头的鹅毛大雪道:“真是老天保佑,主人和姑娘才踏进屋子,这雪就突然大了起来。要是再早那么一时半会儿,主人和姑娘指不定就要被困在外头了。”
安歌也看着院子里的大雪。
若是真的冥冥之中有人庇佑,那也应该是袁起禄在保护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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