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蓬松恍惚间,桐拂听着马蹄声急,见风扬起垂帘,马车内透入渐渐浓郁的暮色,又昏昏睡去。再醒来,睁眼就瞧见金幼孜正盯着自己出神,她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怎么没拦着我?”
金幼孜的面目看不分明,“你又何时听过一句劝?”
“我自己去就行了,毕竟答应了刘莫邪……”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木簪,“梅驸马那里,你去不合适。”
“你今日,还见了谁?”他忽然接过话去。
“……兮容。桐花凤领着我去的,她如今在一间惠民医局里。”
“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残棋虽与案子有关,但那七条人命,却是另一人犯下的。那之后将女子掳去藏匿,虽是残棋所为,但那之后,又另有隐情。”
“另一人?可是给秣十七下毒的那一个?不是已被残棋杀了?”
桐拂一叹,“兮容的话,我不知该信几分,她如今同往日更似不同,处处透着古怪。”
金幼孜瞧她脸色,将她冰凉的手握着,“你今日,还见了谁?”
她一慢,“这一句,你方才问过了的。”
“唔,”他耐心地看着他,“因为你还没说完,你眼睛里还藏着事。”
她将紫竹院里的情形,在脑中过了过,两眼一闭,“没了,好困……”
他没再追问,伸手将她身后的氅衣裹紧了些,“你若乏了,有件事,我改日再说……”
她的双眸立时瞪圆了,“你着急忙慌地入宫,究竟发生了什么?”
“广西都督佥事黄中领兵五千,护送陈朝前国王陈天平回安南。”
“这事你说过,人该送到了吧。那安南国君当真亲迎于北境?”见金幼孜脸色不对,她忙收了话头,“难不成……真出了岔子?”
“入支棱隘时,黄中遇安南军伏击,不敌,陈天平及部分将领被俘。胡汉苍亲审之后,陈天平被处凌迟罪。”
身旁的人半天没动静,金幼孜低头去瞧,她嘴犹半张着,一脸震惊。
他将水囊递给她,“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喝点水。”
“胡……胡汉苍杀了陈天平,还有黄中的将领?”她半天才憋出一句,就这水囊喝了一口水,脑子里混沌一片需得想想清楚。
“是,陛下震怒,决意兴师安南。”金幼孜说得很慢,但一字字极是清楚。
她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尽数喷出来,一时呛咳不已。
金幼孜忙着替她擦拭、拍背,末了忽然顿住,将她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你今日,究竟还见了谁?”
她半天才缓过来,压着嗓子,“胡……胡元笙。”
轮着他目瞪口呆,“你怎么会去见她?你可知有多危险?”
“我是被捉去的……”她不太敢看他极力隐忍尚未发作的脸,“胡元笙她受了伤,我替她包扎一下罢了……被人胁迫,实在身不由己……”
“是那个卢潦渤?还见到了什么人?”
“还有三个,应是公主的随从,叫什么丁琏、李蕴、莫庸。看着……不似坏人……”
“坏人?”他气急反笑,“他们再好,你这番举动也是叛国……”
马车恰好停下,桐拂忙不迭掀帘而出,“到了到了,再说再说……”
外头暮色昏幽,金幼孜提着灯笼快步跟上。二人一路摸至梅驸马陵前,并没瞧见人影。那之前供着的香已燃尽,洒扫得干净,依稀看得出有人曾在此长跪的痕迹。
“瓦剌灰该是离开了,不如我们先去野樱林?”金幼孜道,“我晓得你,若不把这事办妥了,定不会安心,回头再去找……”话说了一半,见她抢过自己手中的灯笼,咦了一声,人已经往一旁的密林中走去。
“小拂!”他忙唤道,“干什么去?那里头黑,当心脚下……”说罢疾步追上去。灯笼摇曳的光亮里,是地上一行足印,直通往幽暗的无尽处。
“瓦剌灰!”她出声喊着,“我知道你在这儿……”
“小拂!你站着别动!不要转过身!”金幼孜忽然厉声道。
那调子凌肃,她不曾听过,一时挪不开步子。她僵着,接着听见有什么轰然倒地的声音。
又过了很久,久到她渐渐可以看清眼前的黑暗里,树枝参差灌木狰狞的影子。她只觉猛地被人从后抱住,双眼被遮上,金幼孜急促的呼吸就在耳畔,明明是温暖的怀抱,她却渐渐被寒意一点点浸透。
“小拂,不要再找了,也不要再看,我们回去……”他的声音应是想安抚劝慰,但听起来,分明是仓促慌乱。
她手里的灯笼晃得厉害,将四下无边的黑暗,映出惨淡且微不足道的光影。许久她才出声,“他在这儿,对不对?你看到他了。”
金幼孜将她的身子转向自己,将她的脸颊按在自己的怀中,“听话,你听我说就好了……他在,我看见了。他报了仇,心碍已除。他去找他们,究竟解脱。
你听着,不要胡思乱想。既是他决意去做的,我们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