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案上铺得满满当当的,都是自己最爱的菜式,桐拂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金大人他定是有急事,才匆忙离开,否则断不会连我这里都不说一声。”刘娘子在她面前堆得高高的碗里,又添了一筷子菜,“倒是你这一阵子又跑去哪里了?”
桐拂醒过神,“我上回去白酒坊沽酒,是多久以前的事?”
刘娘子眉梢一挑,“你还是二十几天前替我跑了一趟,酒来了,你倒没回来。金大人那会儿说你入宫去了,再之后你们俩就都见不着人影了。”
见她沉吟不语,刘娘子又道,“对了,你不是让我打听西南边来的人?这些日子京师里头,确实多了不少那边过来的。
我原以为那种偏僻地方过来的,定是没法子和京师里的相比。却不想,他们衣着打扮十分考究,要么举止言谈翩翩儒雅,要么看起来就是功夫了得的,对京师也很熟悉。”
“云滇?”桐拂小声道。
刘娘子点头,“照理这也没什么奇怪,毕竟这云南沐家刚娶了个公主,那边过来些人挺正常。但,我却听十六楼的伙计说,他们平素极少去那里头,多半却是在街头巷尾的酒馆茶舍里晃悠……
你想想,远道而来的外乡人,但凡有些身份或是兜里有银子的,哪个不去十六楼里喝酒?外头酒馆不过偶尔图个新鲜,也不会日日在里头待着。”
见桐拂蹙眉,刘娘子忽地想起了什么,“对了,上回那一男一女和你去后头吃酒的,之后把酒钱送来了。那女子还找你来着,我只得说你不在京师……哟,你瞧瞧,才说着,人就来了……”
桐拂一抬头,加布已经拖着一人挑帘入来,几步到了她的面前,“姑娘还真是不容易找着。正好一桌子菜,你一个人也吃不下,不用客气,我们可以帮忙。”他说罢将身后的女子拉至案旁按坐下,自己提了筷箸就吃起来。
刘娘子已笑着往后头去,“我去取酒,你们慢吃。”
桐拂瞧那女子面貌陌生,并非宜安郡主,不由问道,“这位是?”那女子自出现,就一直一瞬不瞬盯着自己,探究的意味丝毫没打算遮掩。
“我妹。”加布眼皮没抬,小半条鱼已经吃下肚子去。
“桐姑娘叫我阿芜就好。”那女子微微倾了倾身子。
桐拂心里却是一动。阿芜显然是个假名字,她的眉眼间和加布也没有半分相像之处,且进退有度,举手投足甚是稳笃,风仪竟似宫中女官……
“阿芜姑娘听着倒像是京师人。”任何东西都好掩饰,即便是声调,但口音却很难。桐拂怎么看都觉得她不是开封或是云南过来的。
加布嗤了一声,“京师人怎么了?说话阴阳怪气的,没意思。”
阿芜深深看了他一眼,转向桐拂,“桐姑娘,如今还是捕捞湖鲜以为生计?”
“阿芜姑娘真是明眼人儿,这才一见面,就晓得我是做什么行当的。不过近日骨头懒了,我很久没下过湖。”桐拂笑嘻嘻替她布菜,虽晓得面前这姑娘来路不明很有些蹊跷,但说不上为什么,倒是讨厌不起来。
阿芜嘴角微漾着笑意,“宜安郡主上次回去,对这里的菜式赞不绝口,念叨了很多次要吃姑娘亲手做的湖鲜,我便猜到了。”
桐拂将面前一盘菜推至她面前,银白瓷盘里盛着青螺,淋着姜醋汁水,“青螺是一大早刚送来的,阿芜尝尝。”她递给阿芜一支细长竹签。
加布拿起青螺就嘬,“费事!用什么竹签……”
阿芜摇头接过那竹签,很快替他挑了一些放在他面前,“江南最好吃的青螺是清明前的,与那白笋一同炒了,羡煞神仙下凡尘。
你这种吃法,生是一碗,熟是一碗,不吃是一碗,吃了还是一碗。”
加布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果然果然,这个说法有意思。”
“好啊!你们俩竟背着我,跑到这里吃好吃的!”又有人挑帘入来,桐拂抬头去瞧,走在前头的是繁姿,跟在后头眉间紧锁的,竟是文德。
繁姿虽有怨色,面上终究是掩不住的喜滋滋。文德明显十分不快,目光却反复落在阿芜的身上。加布已扯了繁姿坐下嘀嘀咕咕说不停,阿芜静着心思仍旧挑那青螺。桐拂一旁看着,这四个,各自有趣,又有什么颇不寻常在那之间流动……
繁姿喜欢文德,文德好似对阿芜有意,加布对繁姿虽热络但明显与他对阿芜的关照又很不同……
刘娘子拿了许多酒,到后来,加布和文德一直一直喝,繁姿嘴上就没停歇过,阿芜挑完了青螺也没吃什么,拿着茶盏时不时怔怔出神。
“杀人了……”,“可不,我也瞧见了……”,“抓走了好几个,就前头河对岸的铺子里,哟,那儿我常去……”,“我看清楚了,抓人的是锦衣卫,不是兵马司……又不知道是什么厉害人物……”外头忽然而起的喧嚣声,令屋子里顿时静下来。
加布与文德几乎同时站起身,“该回去了。”
繁姿自是不肯,扯着文德的袖子,“酒没喝完,急什么。加布你给我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