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瞧清楚了,桐拂才发觉,这间惠民医局的所在,实在是热闹非常。
临着南市街,前面就是镇淮桥,长街可容七轨,官廊左右缭绕绵延开去,人群熙攘,若想混在里头来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并非十分的难事。
在河边站了没一会儿,被河风一吹,她就是一个哆嗦。他已在袖子里握着她的手,“可走得动?”
她叹了叹,“得罪了文德,就是在和自己过不去。他的手多抖那么一下,我就得慢几天才能缓过来……”
“也未必尽是他的药,之前你在贯城那些时日,纵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也挺不住……”
她望着河面,额前碎发微乱,“当真不怕被我连累了?”
他将她往自己身边扯近了几分,“连累得尚不够……有件事,我需同你说。”
桐拂听他语调忽而郑重,不觉转头望着他。
“去浙西前,我去见过桐大人。”他说得很慢,似在斟酌,但又分明笃定不疑。
桐拂显出讶色,“你去见了我爹?为何?”
金幼孜将袖中那物件,紧紧握着,可以觉出那上面繁复细腻的纹理,“我去见桐大人,是为了……”
耳边扑通一声,他二人身边的河面猛地溅起水花。若非金幼孜手快将她拉开,她怕是早已衣衫尽湿。但这一下,她的裙摆仍是湿了一大片。
二人抬眼望去,河上一条大舫,泊在不远处。船头站着一个人,正将手中的弓弩交与身后的侍从,口中道:“可惜了,如此肥的一条青鱼,竟让它逃脱了。”
桐拂正要发作,被金幼孜扯了扯袖子,听见他在耳边压低声音道:“云南,沐府。你如今这般,不可计较,且忍了。”
桐拂瞧那船头之人,年纪不大却一副跋扈模样,她心中生厌,扯着金幼孜就要离开。
“站住!”那人见他们转身欲离开,扬声喝道:“那鱼,是被这位姑娘惊走的,总得有个说法。想一走了之?”
桐拂晓得这架势显然不是想避就能避得了,只是不知何处与他结了梁子……当下,她转过身子,笑嘻嘻道:“敢问这位公子,方才被我惊到的,是什么鱼?”
“青鱼!少说也有一臂长。”那人答道。
“公子看清了当真是青鱼?”
那人笃定道:“自然是青鱼,怎会看错。”
她笑道:“那就奇了,青鱼生性不活泼不喜浮于水面,多生于水底。寻常只吃蚌、蛤、螺蛳,偶尔捉了虾或幼虫来吃。
莫说这水面上瞧不着,便是在湖里想要寻到也是不易。公子竟能在这河道里瞧见一条性子活泼的青鱼,当真是好眼力。”
那人面色微变,冷声道:“我的眼力如何不打紧,我却晓得姑娘的眼力是一等一的好。
原本这鱼,我是捕了去给我家娘子一乐,不料竟被你惊走。我娘子若是不快,可是极大的麻烦,怕不是你一个托病而出的女囚,担待得起!”
桐拂一怔,此人如何知道自己的情形?再要发话,她已被金幼孜拦在身后,“下官眼拙,竟未认出沐都尉,失敬失敬。”
沐昕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着眼生又穿着寻常衣袍看不出品阶,立时不耐烦道:“本都尉与这位姑娘说话,不相干的,何必多话。”
他复又转向桐拂道:“既然你有本事从大牢里出来,如今又能在京师里晃悠,想来已是无碍。
听闻姑娘水性极佳,楼船都能掀翻了。不如下去替我将方才那条青鱼给捉上来,该是不费事的。”
“沐都尉有所不知,”金幼孜再次道,“京师河道由清水吏司督管,任何人不得随意入水道捕鱼捞虾……”
“若是我今日一定要这鱼呢?”沐昕死死瞪着桐拂。
他二人身后很快围上了数人,将他们的退路拦了,身上衣制与京师侍卫颇为不同。
一时河岸边,虽不见刀剑,但尽是剑拔弩张的意思,识趣的路人纷纷远远避开了去。
桐拂心中乱七八糟,这什么云南沐府的都尉,为何会和自己过不去?自己再能惹事,也惹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这其中,怕是有误会。”一声清清朗朗,自不远处传来。
众人看去,一架马车稳稳停在了河边。赶车人将车帘掀开,沐昕瞧见来人立刻色变,作势就要行礼。
“既在外头,沐都尉不必拘礼,”马车里的人拦着,顿了顿才又道,“我倒不知,五妹她喜食青鱼,她一向不碰河鲜……”
沐昕忙垂首道:“沐昕戏言,太……”
“沐都尉,”车里的人将他打断了,“我府上倒是养了几条鲤,若都尉喜欢,这就叫人送去。”
沐昕再不敢多言,束手默立。
桐拂早瞧见车里的朱高炽,此刻瞧他冲着自己扬了扬手。
“可好些了?”朱高炽示意她上马车。
她再扭头,金幼孜跟着一位侍卫已经走远了。
“文渊阁还有些事,金大人需去照看一下。”朱高炽慢